顾禛虽还是保持恭敬,言语中仍是透露出一些轻慢之意。
雷昊也明白,在顾家的地面,继续僵持下去恐怕也难以立刻讨得什么说法。况且,顾世玄既已进京,即便再怎么理论,也未必能有个满意的结果。思忖之下,他脸色越发阴沉,猛一甩衣袖,似在宣泄着他此刻的怒气。也不再多言,转身便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口走去。
顾禛脸上看不出丝毫生气迹象,只冷冷地目送着雷昊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待雷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这才缓缓挪动脚步,将被雷昊嗤之以鼻的银票一一收起。
富贵迷人眼,就是皇子龙孙也免不了俗。
提炼的工坊炉火不息,顾家召集而来的能工巧匠运用着精湛的技艺,将铜矿石提炼成纯净铜液,进而精心铸造出各式各样精美的铜器、首饰。私铸的铜器、首饰.......分批送往自家掌控的当铺之中,对外宣称这些铜器、首饰乃是他人因急需钱财而典押之物,在账面上编造出各种看似合理的交易记录,伪造其来源与流转过程。
原本非法所得的铜器、首饰,摇身一变,成为有着 “合法” 身世的物件。随后这些被洗白的物件再折换成金银玉盏、丝绸茶叶.......由镖局押运,借以生意往来送进世子妃陪嫁的几家铺子。
不止,听闻中宫皇后缠绵病榻,母仪天下、凤仪万千的尊贵之躯被病痛折磨得日渐憔悴。由自家公子亲自引荐的名医施展浑身解数,悉心照料之下,原本气息奄奄、仿若风中残烛的皇后,病情逐渐有了转机。笼罩在皇后脸上的病容阴霾,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恢复生机的红润面色,原本虚弱无力的身躯,也渐渐有了力气,能够起身在寝宫中缓缓踱步。
凤体安康如初,龙颜自然大悦,宫中对英王府的赏赐极为丰厚,一箱箱的奇珍异宝,绫罗绸缎如流水般被送入英王府,使得英王在朝堂之上的地位愈发尊崇,权势更胜往昔。
四房此举,恰似在英王与皇上之间架起了一座坚实的金桥。自此之后,英王府与顾家之间的联系只会愈发紧密,如何还容得雷昊这号人物在其中传话阻隔?
该留的体面自会留,但人要是不识好歹,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山洞里,杨铭悠悠转醒,他的意识还带着几分迷糊。面对空无一人的山洞,他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来,依旧不见秦君宁的半点踪影。
“哼,就知道她靠不住!” 杨铭心中恼怒地想着,咬了咬牙,尝试着站起身来。受伤的腿传来一阵剧痛,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但他不愿在此坐以待毙,便强忍着疼痛,拖着伤腿,一步一步缓缓向山洞外挪去。
山林间,夜色深沉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树木在夜风中摇曳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寂静林间时不时传来类似野兽的嚎叫声,声音在空旷的山林中回荡,只令人毛骨悚然。
杨铭心中涌起一阵恐惧,但他仍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等到潺潺的水声传入他的耳中,他心中一动,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
如水月光下,他看到了秦君宁。
身姿轻盈地立在潺潺溪水之中,她手中仅仅握着一根被精心削尖的木棍,目光坚定而专注地凝视着水面之下鱼儿的动静,溪水在月光映照下,闪烁着粼粼波光。她只是微微弯腰,动作轻盈且敏捷,只瞅准时机,猛然发力,手中的木棍如同一道闪电般迅速刺入水中。刹那间,一条肥硕的鱼儿便被稳稳地叉在了木棍之上,鱼儿拼命地挣扎着,溅起一串串晶莹的水花。就这样,她一次次地重复着这一动作,木棍在她手中好似有了生命一般,精准地捕捉着溪水中的鱼儿。
不一会儿的功夫,岸边丢了十来条大大小小的鱼儿。
卷起裤管的缘故,莹润光泽的白嫩小腿就这般毫无征兆地闯入杨铭的视线。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就这般粗俗无礼!
杨铭双眼瞬间瞪大,慌乱之中身体本能地迅速做出反应。他以最快的速度转过身去,动作之仓促,差点让他受伤的腿险些失去平衡。脑海里一片混乱,各种思绪纷至沓来,却又仿佛被搅成了一团乱麻,理不清半点头绪。
等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岸边的篝火走去,远远就瞧见了杨铭略显局促的身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秦君宁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待走到近前,她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哟,杨公子这是睡醒了?莫不是被这山林里的夜风吹傻了?”
杨铭听到她的声音,身体猛地一僵,却仍不敢转过身来,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秦君宁也不再逗他,转而看向地上鱼群,笑着说道:“正好,省得我再带回去了。” 说着,走到篝火旁盘腿而坐,开始熟练地处理起那些刚捕获的鱼来,准备烤来当作两人食物,
杨铭此时才缓缓转过身来,偷偷瞥向秦君宁,眼神中仍带着一丝慌乱尴尬。望着秦君宁在篝火旁忙碌的身影,思绪不禁飘回到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自己虽身为男儿,却仿佛事事都落在了秦君宁之后,处处受着她的照顾。摔伤的右腿还包着秦君宁不知从哪寻来的草药,一路上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蛇虫,皆是她镇定驱赶。就连吃食都是她准备,采摘野果、鸟兔烤鱼……才让他们得以饱腹,支撑到现在。
此刻,看着秦君宁正用匕首熟练地处理着鱼鳞,开膛破肚,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显然对这一切早已驾轻就熟。
杨铭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涟漪,曾经对她杀人时那狠绝模样的忌惮,相处下来渐渐消减不少。
他不觉升起一丝好奇,以她的出身该不至对山野生存之事如此熟练才对,她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让她在荒郊野外如鱼得水,应付自如?
“滨州……很苦吗?”思忖间,杨铭已经脱口而出。
雷昊并非蠢人,尤其听到顾家那位掌事人现身京城。几瞬呼吸间,他隐隐找到了一丝头绪,以往顾禛这种身份的管事可不轮不到他来与自己说嘴,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