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听到“国际志愿者”这个词,许滨就把视线给别开了——自己不是白求恩那样高尚的人!冒领此等“功劳”,真的很难受,就像是做贼一样!
而面前的阿米尔,倒还没发现许滨的表情异样。他一边打开自己的破旧帆布包,一边继续讲着:
“3连的战士们,有很多礼物要送给你,作为友情的纪念。但我包太小了,就只能带来这些……”
随后,他就翻出了大大小小的礼物,一件件塞进许滨怀里:
“喏,这是巴特尔下士送你的家传怀表,他希望你能带回去,常常记得他……”
“阿布拉姆中尉送你的这本书是……《资本论》!他说上次和你聊天时,你没听过这本着作,让他有点难受。所以就把这本他做了很多注释的书送给你……哦!真糟糕!这是翻译为阿尔泰文字的版本……”
“这个军用水壶是别力克上尉的,洗得很干净。里面装满了早上泡的咖啡。不是速溶,而是那叫什么……“手冲”的咖啡粉,太贵了!我们排里的战士凑钱买的进口货。你路上慢慢喝…”
越来越多的礼物钻进了许滨怀里,它们都是那样的朴实无华。
“谢谢…!”许滨将礼物紧紧抱在怀中,致意道。
来支援阿克斯坦抗战的心有几分真假呢?他心里不太清楚;
但至少,与那些“临时战友”间的情谊绝对是真的!这是无论多少黄金白银,也无法买走的宝物。
……
最后,阿米尔把手伸向胸前,将一枚小巧的徽章取了下来……
“这是我的团徽——青年团成员的徽章,也送你留作纪念吧”
将徽章放入许滨掌心,他开口道:
“红旗上的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嗯?”许滨闻言,便打量起了徽章上的人像:
“小学时,我有在什么课本上见过他……哦!列宁是吧?”
“是的!”
阿米尔咧嘴笑了起来。他很高兴许滨能认出自己的偶像。
不舍地看了徽章两眼,他又道:
“团徽背面,刻上了我的名字,朋友……”
“以后如果还有机会——在这世上的某个混乱角落相遇了,那你就把这枚徽章给亮出来!到时候哪怕是我没见到你的人,也会知道是你的!”
“啊?什么意思?”
听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许滨便不解地问道:“你要出国?我记得你还想在战后去考军校的,不当军官了?”
“对,我不去考军官了”
阿米尔这时突然认真了起来,看向对方说道:
“我说过,我要向你学习,许滨。我想像你支援我们阿克斯坦一样,去支援那些需要帮助的国家。也许是去给他们当工程师……或者志愿兵吧?都有可能。打完仗领了退伍金后我就要去”
“——这世上,还有好多地方的人需要帮助呢!你看:非大陆被瘟疫、军阀压迫的部落人……地中海东岸被六芒星鬼子关起来的迦南斯坦人……金字塔国,现在也是维和部队都管不过来的混乱状态……”
“我们阿克斯坦人,既然受了你们国际主义者的恩惠,那就应该回报出去啊不是吗?我们国家至少也该有一个人——去变成你们,出国去支援别人的斗争。我是青年团员,理应作这个先(锋)锋(芒),所以打完仗我就会去!”
许滨直接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这样影响阿米尔的人生……
又或许,他本来就会成为这样的人?
“不……不行”
许滨缓缓开口道:
“你不应该学我!你没有什么强大的力量,阿米尔!”
“你会死!你会死在异国他乡!会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燃尽自己的生命…!”
这番话讲得很重。
因为许滨清楚身在异国他乡时,去拼性命的感觉:
——很容易慌。
就如同在外太空到处乱飘一样,没有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所以,他不希望眼前的这位新朋友死在异乡。
然而……
阿米尔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看得出来,他没有在逞强。
该死!
许滨心想道:
阿米尔是以谁作榜样学习的?是自己啊!自己是个冒牌的“国际主义者”,只是为了强化队伍、保护好人形们,才来这边作战的……
让他被错误的榜样给激励,出去送死?
绝对不行。
思前想后一阵,就严肃看向了阿米尔,说道:
“…现在,我得向你坦承一件事情,阿米尔。我其实……是因某些复杂的‘利害关系’,才来到这里帮你们打仗的”
“你可以将其理解为「利益」”他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在这里打跑沙联鬼子,我就能从其他地方获得巨大的利益!没有它们,我就会缩在一个大豪宅里,边吃零食边看你们被侵略的新闻,然后毫无意义地为你们哀悼片刻而已”
“你不应该拿我去作榜样!从国际新闻上你也可以看出,不管是同盟还是轴心,尽是些虚伪的「利益主义者」在上面,你出去,只会被他们当成炮灰使!‘国际联合’…?我现在都不敢信这话了”
将心中这些积压已久的话语像连珠炮般释放出来,许滨便顿感轻松了许多。
阿米尔会感到失望也无所谓了。大不了就把这些礼物给还回去吧。至少……别树立出虚假的形象,在将来害死别人。
有些不安地再次抬头,许滨看向了阿米尔……
——只见那傻呵呵的笑容上,竟有一双不显愚笨的眼睛。
看不出半点的失望、惊讶,许滨只见对方开口道:
“如果你真的只想为利益服务,那在卡拉梅时,你为什么会想帮我们打合作社大楼呢?”
“……”
嘴唇动了动,没回答出来。
阿米尔也不停嘴:
“甚至你本应卡拉梅都不用去。在打下接合部后,我们的胜利就差不多注定了……但你也还是去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