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将竹门轻轻推开一个小缝,然后猫着身子钻进去,又将竹门轻轻合上了。
桃杳很好奇地四处打量着,低声问道:“小楚,你和这个陈老爷子认识许久了么?怎么以前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楚欢隽却笑道:“你和我才认识多久?我的事情,你知道的少了……”
桃杳努努嘴,没有再理会他。
半晌过去后,眼前的竹门又再次被推开。门后站着一个打眼一看约莫年近七十的老人,他脸上已然皱纹斑斑,可头发却不见少,依然乌黑浓密,这在同年龄的老人里面算很是稀奇了。
或许是入乡随俗,也或许是陈老爷子本来就清心寡欲,浑身上下只穿一件粗麻布短打衣服,脚上着的也是草绳编织的鞋履,一副随时可以下田耕地的打扮,全然不像家大业大的商贾之家的家主该有的那种奢靡做派。
陈老爷子不但穿的清俭,为人也十分亲和。见到了楚欢隽,不像旁人见到他那般恭敬疏离地屈身行礼,而只是像寻常长辈见到许久未见的小辈一般,热切地抬手朝他招了一招,语气亲昵地说道:“小楚啊,一年没见了,今年好像又长俊俏些了。”
说着说着,陈老爷子的目光又从楚欢隽的身上转移到了宋知守的身上,最后又落到了桃杳的身上,他脸上的笑意又渐渐更深,柔声道:“唉,小宋也来啦……咦,小楚今年身边还多了个姑娘?我看,这姑娘确实不错的!”
楚欢隽那张向来古井不波的老脸上很不寻常地浮现两片红晕,他看了看桃杳,连忙打断陈老爷子,解释道:“老爷子,你不要胡扯八扯,人家姑娘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我可不敢占人家的便宜。”
“哦?是这样啊……是我唐突了,是我唐突了,女娃娃莫要见怪啊。”
陈老爷子的面上一副“我年纪都多大了看人看得准得很”的表情,但还是一边附和着楚欢隽的意思说,一边请大家进竹屋里去坐着聊天。
一进竹屋,视线豁然开朗。别看这竹屋外面平平无奇的,屋子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从大门直入厅堂,正前方开了一个落地大窗,往窗外延伸数尺搭建了竹板高台,高台上种着一些花草盆栽,紫藤萝花架下摆着一张竹子躺椅,想来陈老爷子平日里闲暇时候,就会在这张躺椅上午睡歇息,一醒来就能看见漫山碧绿的茶叶田,别提有多惬意了。
陈老爷子将那小厮支去柴房烧水了,自己从多宝格柜里取出一套崭新的茶具出来,给大家泡茶。
楚欢隽急忙过去要抢着干活,陈老爷子却用力将他搡去一旁,说道:“哎呀,你都多久没来了?是不是都忘了我这里的规矩?来者皆是客,哪里有让客人给主人泡茶的道理?你滚一边清闲着去吧,不要来插手。”
楚欢隽在陈老爷子这里吃了灰,又去支使宋知守来帮忙,被眼尖的陈老爷子立即便发现了,只听他连声说道:“我说小楚啊,你第一次带人家姑娘来,不好好带人家四处逛一逛玩一玩,净在这里没事找事做什么?还有没有个讨媳妇的样子了?”
桃杳倒是乐得清闲,好不容易有这种好好轻松自在一下的机会,她可不会委屈着自己。见陈老爷子这么说,桃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刚想解释些什么,陈老爷子就已经朝她递过来一盏刚沏好的茶。
茶汤清澈如空无,茶碗碗底一粒茶叶碎屑都没有。紫烟色的半透明茶盏,将盏中茶汤衬托得更为清透,明明是茶,却有一种葡萄美酒夜光杯的美感。
“姑娘,你今天第一回来我这里,这第一盏茶,就给你喝吧。”
陈老爷子笑盈盈的,虽然桃杳和他是第一次见面,可是却感觉像是自家长辈一般亲切。
桃杳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茶盏,放在唇边细细呷了一口,入口是甜润的芳泽,而后是清冽如野间山泉的醇厚,最后,茶汤从喉间轻轻滑入腹中,留下一片温热的氤氲,还有绵软悠长的回甘。
捧着手里这一盏白气氤氲的茶,就好像和多年未见的老友围坐在篝火旁,拥裹着洁净香软的毛毯,听着火苗烧枯木簌簌的声响,偶尔几声欢笑,就这样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地慢慢睡入梦乡。
温暖干净,洁净无尘。
“好喝。”桃杳很感动地给出这一句评价,很可惜,她被触动得脑子空空,除了好喝这两个字以外,想不出来更好的夸赞的词。
好在在陈老爷子这个质朴的老人家这里,有好喝这两个字的评价就已经足够。
不知道楚欢隽和宋知守什么时候也落了坐,几个人围着茶炉寒暄了几句,马上就聊开了心扉。
小厮这个时候进了屋,很合时宜地端上几碟刚刚烘烤过的坚果点心,让大家就着热茶吃。
桃杳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捧着那茶汤吨吨喝,直言道:“我从来还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
陈老爷子柔声笑道:“姑娘
那小厮将竹门轻轻推开一个小缝,然后猫着身子钻进去,又将竹门轻轻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