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扬听到此言,便不再安慰,不由唏嘘一声。他刚才抓住白老头时,发现他脉象混乱又微弱,是大限将至的征兆。
“少侠,老朽有一事,临终前无人可说,今日既然有此缘分,便只能告诉你了——婉儿,其实不是我的亲孙女。”
秦扬默不作声,等待白老头继续讲述。
原来,白老头原名白守信,是历经晋国大宝更迭三代的老御医。
十四年前,前晋国国君驾崩,现任国君谢烨继位。但谢烨彼时年仅十三岁,暂时由其生母、如今的长威太后代政。
母凭子贵,长威太后善妒,且心狠手辣,以先帝托梦为由,令所有晋国先皇所有嫔妃和部分子嗣殉葬。
谢婉儿的生母为先帝嫔妃,当时谢婉儿仅仅三岁,也要被一起缢死。而谢婉儿生母曾有恩于白守信,白守信便以民间死去的同龄女童,灌上水银,弄得面目全非,将谢婉儿偷梁换柱救了出来。
而白守信恰有一孙女和谢婉儿年纪相仿,白守信便让谢婉儿以自己孙女的身份,陪新皇谢烨和其胞弟谢煜一起读书。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八年前,白守信家中之人犯了法,为了保全性命,将谢婉儿的事供了出来。白守信不得不带着谢婉儿出逃,自己全家被满门抄斩。
白守信不敢行医问诊,只好说书卖艺。谢婉儿九岁开始便跟着白守信颠沛流离,非常懂事听话。
“娘娘曾于老朽有救命之恩,在她临终之际,老朽曾立誓承诺,她的子嗣,老朽便是赔上性命也要保护啊。”
白守信长叹,继续说:“老朽自十四年前,便已不再为自己而活,如今苟延残喘这么多年,早就将生死看淡。可老朽害怕的是,无法信守誓言。今日之事,少侠也看到了。倘若哪天老朽撒手人寰,实在没有脸面去见娘娘。”
秦扬想了想,问:“婉儿知道自己身世吗?”
白守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知道,却也不知道。老朽将一身医术都传给了她,这孩子冰雪聪明,但心如海底。老朽有一次无意受伤,她为老朽包扎,偷偷滴血试亲。但之后却从未跟老朽提起过,对老朽始终如初。”
秦扬想了一阵,又问:“白爷,你把我叫到这里,不是单纯给我讲故事吧?”
白守信忽然抓住秦扬胳膊。
“少侠,老朽想把婉儿托付给你——”
“别,我就知道要来这一出。”
秦扬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白爷,您如果缺钱,我可以想办法帮您。但是让我带走一个大活人,绝不可能。”
白守信直直地看着秦扬,忽然发难:“少侠可曾婚配?”
秦扬不明所以:“没有。”
“那少侠觉得婉儿相貌仪态可好?”
秦扬心中暗暗觉得不妙:“白爷,你就不要明知故问了。”
白守信步步紧逼:“一个晋国货真价实的公主,可否配得上少侠的英明神武?”
秦扬“唉”了一声:“您说的都对,婉儿那等伊人,如沧海明月,谁见了都会喜欢。但我实在有无法带走她的理由。”
“但说无妨,老朽空活七十余载,可自认何等风浪都见识过,愿为少侠排忧解难。”
秦扬心里暗骂,这老头子一突然就精神了,根本不像将死之人。他虽然不会被别人无理的请求束缚,可念在白守信能将如此惊天内幕告诉他,他也不愿把话说的过于绝情。
“白爷,我只是一介草民——”
白守信直接打断:“少侠为何对一个垂死老者撒弥天大谎?试问哪个草民敢暴打权贵,哪个草民可以随意拿出银票接济他人?哪个草民听到皇室秘辛可以如此从容?”
秦扬心中大骇。
他师父曾经告诉他,为老者妖,并且现身说法,成了活生生的教材。奈何他本以为是师父吓唬他,从未在意。
可今天遇到白老头,让他深感“吃过的盐比走过的路多”是什么滋味。这也是他出山后,第一次如此被动。
白守信见秦扬吃瘪,话锋一转——
“老朽一生阅人无数,虽称不上目光如炬,但基本不会看错人。少侠品行如莲,出手如电,嫉恶如仇,挥金如土,心胸如海,再差一个惜花如命,便可称得上一个‘六如公子’。倘若婉儿被茶楼里那类混账东西夺走,不觉得是暴殄天物、焚琴煮鹤吗?美人当配英雄,少侠应尊天道而行。”
这白守信不愧是皇宫出来的老油条,只需几句话,既然可以将人锤打,也可以捧人上天。
秦扬无言以对,只能叹了口气:“英雄不是不爱美人——但,也得是活着的英雄。”
白守信怔了一下,赶忙用手搭上秦扬的脉络,随即愁眉舒展,“少侠生龙活虎,精血蓬勃,怕是和婉儿生育十子都绰绰有余,莫要再诓骗老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