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辛站起来后,不敢直视,双臂向前捧着那块玉。
“那块玉是赐给你娘的,不必归还,你收回去还给她——是不是,秦大人?”
秦扬忍不住点头:“是——嗯?”
他转过头看向赢天心,满眼狐疑。嬴天心向他眨了眨眼,暗中比划。先是指向自己,手掌往下拍了拍;又点向他,手掌向上扬动两下。
秦扬当即明白她的意思,继续说道:“不错。不过,本大人此次携夫人来,是微服私访,你莫要声张。”
“请大人放心,小人不会泄露半个字。”
说罢,许辛缓缓收回手臂,将那块玉藏于胸口。
秦扬挪着小步来到嬴天心身边,凑近她耳旁,不满道:“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嬴天心低哼一声:“我现在是女子打扮,若泄露了身份,这姓许的一家——”
秦扬不由摇了摇头。许大娘救了他和嬴天心,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若是因为儿子撞破天机就遭到灭口,实在有失他做人的准则。
这时,许辛开口道:“今夜除夕,有幸二位贵人能莅临寒舍小住。这间屋子没有桌椅,贵人是否移步隔壁,容小人为二位奉茶?”
秦扬舒活筋骨,点了点头:“到了隔壁,你便不要用敬称,只放是过往的行客。”
随后,三人来到隔壁。
许家有三间房屋,在村中算是不错,但仍然能看出,他家甚是清贫。
三人在中屋的四方饭桌坐下,许辛为他们二人斟了茶。他虽然不再贵人、小人的说着,不过言语之间还是十分谨慎。
秦扬刚才看过他家的粮缸,仅仅有小半缸粗面。
“你在镇上当差,一年薪奉多少?”
许辛答道:“每月一两,腊月能多得三钱。不过我在官家当差,可以免除赋税。其他人家,就没那么好过了……”
秦扬瞥了一眼嬴天心,又问:“寻常百姓要缴纳多少种税?”
“田赋有亩税和丁税。家中有田者,按亩缴税,同时再以人头缴纳丁税。若是收成好倒无所谓,可赶上年份不佳,这部分就够喝一壶。不同地区还有各种杂税,唉,不说也罢。”
嬴天心不解道:“八年前,朝廷收缴那些王公侯爵的土地,低价卖给百姓,还耕于民,为何还会这样?”
秦扬见许辛也陷入沉思,便说道:“能让耕者有其田,确实是英明之举。不过桓帝崩后,百姓已经被盘剥了三十余年,就算廉价买到了土地,可人多地少,还要缴纳亩税和丁税,最后只能把土地卖出去,成为租种的佃户。许辛,华陵、潼池一带,有多少土地是百姓自有?”
许辛思索了一会,说:“大约四成,且多是偏僻乡下的土地。华陵、潼池周边的好地,都是城里大户官绅家的。”
秦扬摇头道:“再这么下去,迟早这四成也会被蚕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