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钱书之坐到地上,拿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秦扬再次为他斟满酒:“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也想听听您的故事。”
钱书之忽然笑了笑,攥住酒杯。
“我,不过是个无能的读书人罢了。”
……
璟帝十年,那时钱书之刚满二十,以文章入仕。年少有为,不可不意气风发。
而他刚一为官便进了御察院,巡察各地百官。在华陵访查时,因发掘了当地官员的罪证,险些被害。幸得贵人相救,而救他的人便是嬴傲的次子。
不过嬴傲希望钱书之可以将华陵官员舞弊之事压住,毕竟在他的封地出了这种丑事,实在不光彩。钱书之不为所动,虽然感激救命之恩,可依旧如实上奏。
钱书之如此行事,多年以来自然积累下不少仇人,却也得到了一个人的欣赏。
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个欣赏他的人,日后却成了钱书之眼中的逆贼。
此人,便是独孤敬。
璟帝晚年,独孤敬已是大将军,且是太子妃的兄长,钱书之有他做保,自然平步青云,很快便成为御史大夫,监察全国官吏。
然而,孝帝继位一年驾崩。然而独孤敬杀死孝帝兄长,独揽大权,祸乱朝纲,就算对钱书之有知遇之恩,可钱书之依旧认为他是窃国之贼。
当时的文官集团,岳正卿为太子之师,而钱书之则暗中联合百官,影响民间和读书人之舆情。经过几年努力,秦国上下对独孤敬皆万分痛恨——当然,其中自然也有矫枉过正之事。
随后,独孤敬倒台,被斩于无极殿外。嬴天心继位,开始剪除秦国的权贵王侯。两年后,最后一个奉贤侯嬴傲被灭,秦国军政大权彻底掌控在秦皇手中。
而文官集团则发生剧变,岳正卿在如日中天时突然告老还乡,钱书之成为丞相。一时间,他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国权臣。
他认为嬴天心是不世之明主,自然披肝沥胆地辅佐。哪怕秦国十年外戚干政后又经历两年内乱,钱书之也把这烂摊子收拾的井井有条。
正在他准备在这百废待兴之际大展宏图时,却收到本来已死的奉贤侯嬴傲来信。钱书之因此得知了嬴天心身份的真相。
他是皇帝身边的心腹,有太多的机会接近嬴天心。本来他只是以为嬴天心外表俊美,阳刚不足,可看了嬴傲来信后,暗中观察,终于确认,嬴天心就是女儿身。
……
“钱丞相,我知道陛下能洞察人心,可你为何能瞒得过她?”
钱书之嘴角微动:“我期盼秦国强盛的心从未有假,只不过陛下不再时,另有他想罢了。”
秦扬举起酒杯,说:“我还有一事不解,你就算知道陛下是女子,又为何要与嬴傲联手?”
钱书之与他对饮,随后说:“牝鸡司晨,荒诞至极。倘若被外人知道,秦国上至历代国君,下至黎民百姓,都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嬴傲是桓帝胞弟,有着秦国皇室正统的血脉,即使年老无能,我也只能与其联合,推翻陛下,让秦国大宝重归正道。”
秦扬沉默不语。
他并不是完全理解不了钱书之。当初刚刚知道嬴天心是秦国女帝的时候,只觉得认知被彻底颠覆,震惊不已。
不过他本不是秦人,虽然也恪守礼法,但尚且不像钱书之那般执拗,自然也没有继续深想。
见秦扬陷入沉思,钱书之反过来给秦扬斟满酒,问道:“你可曾想过,陛下后人,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