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药三分毒啊。
秋明霞头一次意识到,这些看似合理的规则背后,或许违逆的不仅仅是人伦天性,更葬送了无数鲜活的性命。
这时秋明月幽幽叹了声。
“高门大户的女子,也有给人做妾的。”
为了利益,为了家族。
做妻做妾,都不由她们选择。
林氏的母亲杨老夫人便是续弦,嫁入林家的时候,丈夫已过而立,继长子只比她小四岁。
正因为有这样的经历,当初她才想把秋明月一个花季少女嫁给自己那一把年纪且有两个孩子的侄儿。
至于那些十五六岁被家里安排嫁给年过半百的老头,更不在少数。
若非嘉平帝赐婚,老太爷便想着让十五岁的秋明月入宫为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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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比她爹年纪还大呢。
但这有什么关系?
进了宫做了皇帝的女人,若能受宠生下皇子,直接带飞家族。便是吹吹枕头风,都能给父兄谋官职。
秋明月想起慕容瑶曾经说过她一个姑姑亲自给驸马挑了高门贵女做妾的事,对于长公主而言,是为自己的孩子寻个依靠。可对于那个贵妾呢?她兴许原本应该有更好的姻缘,最起码可以给人做正妻,而不是连做母亲的资格都没有的妾室。
秋明霞久久无言。
有些事情从前不曾深究,如今却是细思极恐。
这一年来,秋明兰与秋明月接触得多,偶尔听过她一些堪称惊世骇俗的言论,再加上前不久林家两位舅舅为了脱罪竟狠心软禁她娘做人质的事,让她被礼教禁锢的思想终于挣脱出一道缝隙。如今听了这些话,虽是震撼,大脑却更清醒了。
是啊,女子十月怀胎,为什么就给别人做了嫁衣呢?
都说血浓于水,可就因为沦为妾室,就要被规则泯灭人伦天性么?
她娘疼女儿,姐妹们纵然免不了联姻,母亲也能尽力给她们争取年轻有为,门当户对的男子为婿。
可不是所有母亲,都能为儿女的婚事说上话的。
秋明兰又看看秋明月,她的五姐,明明那么美丽聪慧的女子,却因一道圣旨就要嫁入皇家。虽有尊荣,丈夫却身患腿疾,后半生该如何艰苦?
想着,心里便难受得厉害。
再看看和自己同龄的七妹八妹,以及更小的九妹,她们眼里都是懵懂的纯真和迷惘。
更难受了。
她看向秋明珍,“二姐打算怎么做?”
秋明珍垂眸想了会儿,“这些日子,我也打听清楚了。当初老夫人看不上许如烟家道中落无依无靠,便寻了道士给她扣上克六亲的罪名,断了她与祝晗的姻缘。我曾恨她要害我性命,也万般防备。可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听她临终前说的那些话,想着,究其因果,她也只是个可怜人。”
“甚至临了了,都没有亲人去送一程。”
她声音变得很轻,“当初我生产蒙难时,若没有五妹和三婶,兴许也是枉死的下场。”
其实她是有些佩服许如烟的果断的。
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干脆先要了仇人的命,省得泉下寂寞,无人替她喊冤。
“这世间的女子,各有各的无奈,各有各的苦痛。无论她从前做过什么,人死灯灭,因果全消。我答应了她要好好照顾她的孩子,便不会食言。我看得出来,母亲是怜惜她的。等过几年,清昱长大了,我再向公婆求情,将她的名字再重新添上族谱。”
秋明霞缓缓点头。
秋明月突然说:“二姐有没有想过,或许她已经不稀罕了。”
秋明珍一怔。
秋明月想起那日在祝府看到的许如烟,说:“我虽与她接触不多,但也看得出来,她自尊心极强,且有自己的傲气。她原本求的就是正妻,而非妾。当初她狠心对你下死手,你又不肯闹大,我才同你出主意,让她进门做妾。一来平息风波,二来断她念想,折她风骨,算是教训。”
“她既敢给祝老夫人下毒,便已经料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这样决绝的女子,大约对祝晗也没剩什么情分,恨倒是可能还多一些。”
秋明珍仔细一想,许如烟临终前确实不曾提起祝晗。
“她说想走出这四四方方的宅子,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忽然顿悟。
秋明月点头,“她想要的是自由。人已死,魂已去,何必还要把她的名字困在祝家的族谱上?说到底,她落得这般结局,祝家人脱不了干系。你若怜惜她,不若找个道观,为她供奉牌位,点一盏长明灯。就那个给她批命的道士,道家三不言:早不言梦寐,午不言杀伐,晚不言鬼神。三不问:不问寿,不问俗事,不问籍贯。一个修道之人,不在山上呆着,非要跑去祸害良家女子,犯了这样多的忌讳,还造下了口业。”
“观主没能约束好道观弟子,纵容行恶,便好好供奉亡者牌位,每日虔诚叩拜,以赎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