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尘,”楚沉暮终究把刚刚小徒弟那番话听到了心里,又换了个称呼。
洛随尘进屋之后第一次对上楚沉暮的眼睛,在经历种种以后仍然灿若繁星,望向自己的目光里一如初见那般温柔。
师尊曾同他说过,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即使捂住了嘴巴,对一个人的爱意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那时两人在凌天峰的小院里,他被师尊养出一身顽劣的小性子,非要在师尊嘴里听到一句他喜爱阿尘。
师尊不说,又不忍见明知他是装出来的那点难过,便同他说了这样的话。
语速很慢,像是慢慢捧出一颗心来。
如今楚沉暮语速同样很慢,一字一句仿佛在宣读判决书:“现在……事情太复杂了,很多东西都太复杂,大义在前,不是谈私人小情的时候。”话落楚沉暮又在心里想,自己真虚假的可以。
“那——那之后呢,现在魔宗已经初见颓势了,以后,等用不到大义的时候?”
楚沉暮在心里喟叹,那之后师尊早就不在了啊。他抿抿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之后再说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也没心情。阿尘,师徒之间……或者说,你我之间,就先是师徒可好?”
不好。
洛随尘摇头,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动作摇晃,束发的缎带有一缕飘到脸庞。
洛随尘盼着对方像从前一样为他整理妥当。
楚沉暮只是无奈的笑:
“阿尘,我确实不怪你,可我也少了一分勇气,你我师徒之间,本来就为世俗不耻,何况又……我实在是胆小之辈。你这么聪慧,一定明白我的意思的。”
他不只是少了一份勇气,也少了几分运气。如果他有百分之一活下来的可能,他也会拼命活着回来找他,告诉他为师现在有勇气了,告诉他我还心悦你。
洛随尘如何能不明白。师尊一生光明磊落,举手投足间皆是坦坦荡荡,在他之前师尊心里只有大道,能心悦一个人还是一个男子已经实属不易,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的亲传弟子。
师尊当日能应允自己应该已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可却只换来这样一个结果。换成谁谁都会这样的。他其实早有这个猜测,如今只不过逼着两人都往前走一步,把话挑明了说罢了。
楚沉暮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对方如果不答应他会怎么样,如果太难过他该怎么样,如果再说些往他心里戳的软话他又要怎么样,可洛随尘……
他只是良久的站在那里,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从袖袍中露出来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房间里充斥着他压抑的呼吸声,但也仅仅是这样。良久他抬起头来笑笑,有些仓皇的说,“我明白的,师尊,我都明白……如果这是你希望我做的,阿尘一定照做。”
然后便从房间里消失了。有修为傍身就是有这点好处,再狼狈的模样,如果你不想被人看见,也能转身便逃,在自己崩溃之前留给对方一个尚算体面的身影。
洛随尘闪身回了自己的屋子。他连逃都不敢逃得太远,毕竟师尊明天就要走了,这是他与师尊相处的最后一晚。他怕自己走远了,错过第二天清晨的送别,也不舍得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与师尊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
他只是捂着心口,背倚着门,缓缓坐到了地上。
“阿尘,”楚沉暮终究把刚刚小徒弟那番话听到了心里,又换了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