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正燃着檀木香烛,正中亦是一尊佛像立在佛台之上,两侧便是许多长明灯位,唐瑛只瞧着眼前这灯盏,眼中不久便模糊了许多,她的桓儿,是那样懂事孝顺的孩子,生来尊越却不得父亲的关爱,便是自己这个母亲亦是离世前方得以相见,自己为质那七年,桓儿在那深宫内又如何能好过,只怕一日日都且是折磨,都是被困于深宫的孤寂,桓儿生于皇宫就是场劫难,千错万错只在自己,只是今生再如何补救,桓儿终究是消失在了这个世间,白白受了一世的苦楚罢了。
母后记得,桓儿你总是惦念院内的海棠花何时盛开,只愿为母后摘来一朵戴于发间,说定然极美,可你终究来不及瞧上一眼那满院花开便离开了母后,如今海棠花开得正盛,母后亦是采了一朵饰于发间,桓儿瞧着可还美。唐瑛心中只说着对萧桓的思念,方且闭上了眼睛,两行泪顺着脸颊流过,太后此时正且来到这灯殿门口,瞧见的便是这女童垂泪不语的一幕,心中只觉有根弦被触动了般,心中亦是悲痛了些,自己听得弘光大师所言之后,心中的悲痛稍有些缓和,却仍是郁结于心,只想着在芊儿的长明灯诉说一片思念,可这内殿的女童,正如自己的芊儿离世前是一般年纪,却在此地伤心,倒是引起了自己的怜惜之意。
太后娘娘身旁的艾嬷嬷瞧见太后的模样,想着上前提醒殿内之人,却是被太后拦了下来,自己便且退回娘娘身后。太后本想着这女童定是在怀想自己的某个亲人,不愿艾嬷嬷打扰到她的怀念,正想着等这女童离开后自己方去这殿后方的内阁里瞧瞧芊儿的长明灯,却不想殿内的女童正侧过身去,发间的海棠花正明艳地盛开在发间。
太后只觉心中一震,只不自觉地走上前去,口中喃喃道:“芊儿,母后的芊儿,芊儿......”
艾嬷嬷瞧着太后的神情只觉诧异,待瞧到殿内那小姐发间的海棠花时却是明白了几分,之前公主尚未离世时,最爱的便是这海棠花,亦是不喜那些繁重的头饰,偏爱日日摘得一朵海棠花饰于发间,笑着对太后娘娘撒娇,此时殿内这位小姐体型年纪与芊月公主太过相似,有了这发间的海棠,再加上今日是芊月公主的忌日,太后难免有了些情绪波动,倒是认错了人。艾嬷嬷只一声叹息,方跟在太后身后走入殿内。
唐瑛正想离开这殿内,却听得一句略为颤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殿堂内格外清晰,方抬眼瞧去,便见一身沉木黑『色』衣着的老夫人正面『色』惊喜地向自己走来,待瞧见那老夫人衣袍上的凤纹标记时,方且猜想到这是何人,又瞧见那艾嬷嬷陪在身后时心中便肯定了下来,便跪下身来参拜道:“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在听得这一声跪安时神情方且回复了许多,一旁的艾嬷嬷忙上前对着太后轻语道:“娘娘,这位小姐不是月公主,您且看清楚,切莫伤了心神才是”。
“是呀,她不是我的芊儿,我的芊儿早已不再,为何却要我活于世间,为何老天爷偏要拿走芊儿的『性』命,芊儿......”太后此时方清醒了过来,心中愈发痛苦,语气沉痛地说着,一旁的艾嬷嬷只扶着太后娘娘轻声宽慰。
唐瑛隐约听得太后娘娘是将自己误认为了早逝的公主,虽不知为何,却对太后娘娘有些同病相怜之意,仍跪着说道:“太后娘娘切莫伤心过度,若是公主知晓了您如此悲痛,心中自然也会担忧许多,虽然已逝之人无法令其反生,可母女之间的感情并不会因此失了联系,这样的感情足以跨越任何障碍,您如今定然也能时常感觉到公主的存在,您若是心中有着公主,公主便不会离开您的身边,臣女想来公主此时亦是心中念想着太后娘娘,只盼着太后娘娘日日平安喜乐,定然不愿太后娘娘日日因她的逝世而白了头发茶饭不思才是,太后娘娘请恕臣女妄言,您长久喜乐地活着,将人世间所有的美好事物都且看上一看,亦是会让公主长久地活在这世间,便是公主心中最大的期盼”。
艾嬷嬷听到唐瑛一番话是只觉这位小姐太过胆大,却也说出了自己从不敢在太后娘娘耳边说出的话,自从芊月公主逝世后,娘娘这几十年都沉浸在丧女的悲痛中,便是身体亦是越发消沉了,每年到了公主的忌日更是会消瘦许多,照着太后如今的身体,只怕会郁积于心于凤体无益。公主已逝早已是事实,活着的人自然不可日日沉浸于这样的悲痛中,只会苦了自己,艾嬷嬷只瞧着太后的神『色』,只望面前这小姐所说的这番话会让娘娘听进去几分。
过了许久,就在艾嬷嬷以为太后娘娘要因此动怒时,只听得身边之人淡淡地说了句:“你且起身吧”。
唐瑛谢过太后便起了身抬起了头,太后此时方才见到这女童的姿『色』,竟是比发间的海棠还要明艳几分。太后方才听到那番话心中亦是震撼了片刻,想到自己活到如今,倒不如一个小姑娘瞧得透彻,心中虽未曾放下芊月逝世一事,这几句话却是点明了自己几分,也多了几分慰藉,心中亦是觉得开阔了些,便是方才听得弘光大师之言后,亦不曾有如此轻松的时刻,因而对这女童亦是多了份好感,如今瞧着这孩子的姿容气度都是极好,心中又多了些赞赏之意,想到方才她悲痛的模样只问道:“你是为何人点的长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