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钰看着面前悲痛沉重的唐轩城,倒也是猜测到了唐瑛心中所说的内容,他且上前一步拿起桌面上的信纸大致瞧了番,随后只轻声叹了口气,亦是半跪在唐轩城面前说道:“父亲,孩儿未曾恨过您,祖母的选择并非您的过错,云姨娘的恶行亦不是因您而起,那些均且是她们自己的决定,您不该为此自责......”
“您这么多年来自是尽自己所能来带给母亲、阿瑛和孩儿更好的生活,孩儿亦是因此感激敬重您,孩儿对您没有任何恨意,可是孩儿心中亦是怪怨您对待祖母的作为,孩儿这些年来亦是做错了一件事情,那便是不曾将孩儿心中的怪怨告诉您,亦是因了孩儿心中的顾忌方才令阿瑛周围生出那般危机,父亲,孩儿这么些年怪怨的,均是您对祖母的从不拒绝......”
唐钰神『色』郑重,看着唐轩城亦是真挚恭敬之态,他且继续说道:“孩儿知晓您是个孝顺之人,亦是明白您希望让祖母余生安泰无忧,然而您的心意,祖母她却是不会懂得,祖母她......与您并非有着同样深厚的亲情,她心中的想法亦是与您有着偏差,您万事以祖母的心意为主,且以为这便做到了心中的孝道,可是您在第一步便做错了......”
“若是孝顺变成了愚孝,却是会成为伤害旁人的利器,您这么多年自是知晓祖母心中对待母亲的苛刻,您明白祖母的偏见全且是因她心中的狭隘所致,可是您丝毫不劝诫祖母,您不愿让祖母心中为难,亦是不曾与祖母讲得这其中的道义与是非,您不在祖母这个当事人身上入手,却是将目标转向了母亲这个局外之人......”
“您要母亲多加包涵祖母的恶意,更是让她以孝为先,万不可逆了祖母的心意,你说这是小辈本应坐到的,可是母亲何其无辜?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便无端承受着祖母的恶意,更是要在入府第一天便持有着包容与尊重的心态,父亲,母亲嫁给您是因为您是她心中想要携手一生之人,她要与您一同度过这一生中的喜乐悲欢,并非是要在这侯府中做那样一般温顺孝敬的侯府夫人......”
“父亲以为她孝顺顺从于祖母,祖母便会改变自己对母亲的态度,可是您错了,祖母的态度从不会因了母亲的恭敬而改变,她是因了母亲的出身而心生不虞,祖母她本便对将门之人心生不屑,便是母亲做出再多的牺牲,祖母她亦是不会有任何动容,您的默许更是助长了祖母的气焰,她会认为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亦是会知晓父亲您无论如何都不会违背她的意愿,祖母亦是因了您这么多年的默许与纵容,才且令原先的强硬愈发恶劣,而您的态度更是让府中的下人对母亲生出了轻视,他们亦是明祖母是这侯府中权势最大之人,自是不会再明面上与祖母交恶......”
“祖母不待见母亲,这些下人们亦是不尊重母亲,母亲这么多年所承受的除了祖母的冷遇,下人的轻视,更重的却是您的不理解,祖母知晓自己再如何冷眼对待母亲您亦是不会反抗,长久如此,祖母心中便会生出绝对的安心,这是您带给她的自信,您自是罪魁祸首......”
唐钰说着亦是盯住了唐轩城的眼睛,转而说着自己最后的态度:“祖母她一生便习惯有着全然的控制力,她要让府中众人皆以她为主,自不会认为自己的决定有着任何不妥的地方,父亲,孩子从不因为您当初对孩儿的态度而生出任何恨意,可是您如今断不能以同样的模式对待阿瑛,祖母她如今已然将自己的控制力转移到了阿瑛身上,倘若您依旧持以默许的态度,阿瑛这一生,终会葬送在祖母手中,您定要意识到以往的错处,孩儿不愿让阿瑛受到这般伤害,孩儿知晓父亲您亦是不会如此对待阿瑛”。
唐轩城在一旁静静地躺着唐钰对自己的劝诫,听着唐钰讲述着自己这么多年来在侯府中所看到的一切,心中的自责已然布满了全身。唐轩城在唐老太太那天对自己说出那番话后,便意识到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做法是何等的错误,他明白唐钰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表现,赵韵自从嫁入侯府之后,从未有过一日平静自在的生活,而她这么多年来已然从原先肆意明媚的少女成为了这温顺大度的侯府夫人,这是唐轩城无法弥补的改变,是他一手造成的结果,更是他对于赵韵的亏欠。
唐轩城明白自己对于赵韵的爱意从未有过任何消减,他以为赵韵亦是该感知得到这情谊的从无变更,便是云姨娘出现之后,唐轩城亦是认为赵韵会理解自己身在其中的无奈,而二人之间的感情断然不会被这周围的一切人事带走分毫,唐轩城以为自己与赵韵的感情,经得起任何考验,包括这些误解与无视。
唐轩城知晓赵韵在意于云姨娘一人,可是那时的他并不以此为以警醒,却是以为总会有那么一天,赵韵会重新找回对自己的信任,重归对这份感情的专守,待到那时,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误解亦是会不复存在,然而唐轩城错了,他从未在意过女子考虑周遭事物的方式与量度,他亦是不曾细心呵护赵韵心中的少女之心,在他对唐老太太的行为持以默许之后,他年少的爱意便在不知不觉中处在消磨的状态。
赵韵亦是从那时开始,逐渐无法感知到唐轩城对待自己的呵护与爱意,而这逐渐消磨的爱意便是在云姨娘出现的那日破裂成碎片,便是唐轩城日后尽了全力将其拼凑成型,亦不会是原先的样貌。
“你是不是一早便看到了这府中的危机与不安?是不是一早便知晓你祖母看重的是这权利与声名?是不是我造成了侯府如今的面貌?你可有恨过我的软弱?我......我愧对于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