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天色较之先前更是暗上了许多。
萧清容还且如方才那般端坐于书桌前,只一笔一划地写着面前的拜帖。一旁的桌面上已然陈放有一叠带着墨香的信纸,饶是这地面上同样也多出了许多张被揉皱的纸张。
萧清容方才至今均是在写着这递往侯府的拜帖,她反复写了许多张拜帖,均是觉得这帖子上的字迹不甚如意,只得舍弃了一张又一张,且重新写上新的拜帖加以比较,好抉择出一张最合心意的帖子便是。
从起笔之时至现下,萧清容倒也消磨了许多时间,此时的萧清容虽依旧好生写着手中的拜帖,然心底却终究是有了些急躁之意,笔下的力道亦是愈发没有刚开始那般轻快,饶是面上也是布满了阴云。
紫霜看着萧清容逐渐蹙起的眉头,只安静地磨着手中的墨砚,倒也不曾出声打扰于萧清容。
“啊!”
萧清容在将一个字的笔画写偏之后终是隐忍不住,心中的烦闷便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她只将手中的笔丢向一旁,整个人亦是失了魂般瘫倒在了椅子柱子上。
“不写了不写了,怎么都写不好......”
紫霜瞧着萧清容这般神情只摇头笑了笑,她亦是放下了手中的墨石走向了桌前叠放着的信纸前,且将这些个信纸逐一翻阅了一遍,随后方取出位于中下层的一张帖子,转而对着萧清容轻声说道:“郡主,您瞧瞧这张帖子写的如何”。
萧清容心中烦闷,听到紫霜这声亦是多了愁绪,此时的萧清容只目露萎靡地瞧向了紫霜,倒也顺着紫霜的心意接过了她手中的信纸,待到萧清容看过这张拜帖之后,便在下一刻坐直了身子,眼中亦是多出了些神采来。
“可以可以,这张可以,字迹倒是柔和规整,行落间亦是没有丝毫差错,倒是能入眼”,萧清容点头说着,随后倒也犯起了嘀咕:“我何时写出的这张帖子,怎生没了印象,当真是奇怪......”
“就它了就它了,早知道我便不写之后的那些个,手都发抖了,紫霜,快且将这帖子封好,派人将其送去侯府,再晚些侯府便该关了府门”。
“是,郡主”,紫霜笑着应道,心中亦是因了萧清容不再将自己困于这拜帖之上而多出了些轻松之态。
紫霜自小便服侍于萧清容,她与萧清容的关系,便如茯苓她们同唐瑛的关系一般,当是极为亲近。紫霜知晓自家郡主性子执拗,事事均是得依着自己的心意行事,当且会持着一条路走到黑的态度。
紫霜她们几个近身伺候萧清容的一等丫鬟,这些年来便是亲眼见证了萧清容愈发执拗的性情,她们瞧着萧清容面对事情时的每一处细节,亦是知晓了她每一个举动之后可能会引发出的结果。
时日多了,紫霜几人便也有了自己的一套法子来提先做好预防的措施,便如现下这般,紫霜在瞧见萧清容动笔的那一刻,便已然瞧见了之后会出现的局面,那时便已然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一直以来,萧清容倘若要习字练书法,最初所写下的字帖当是会多有瑕疵,自不会写出极合心意的字帖,而这最合心意的一张同样不会出现在最后,它且是会在中间的那些字帖之内出现。
紫霜她深谙此理,在萧清容方才动笔之时,她便将萧清容写过的拜帖一一整放妥当,尤其是位于中间的那几张拜帖定是要好生放置,而后的那些拜帖自不是重要的,便由得萧清容揉作一团扔于四处。
紫霜明白,最合萧清容心意的这张拜帖,定会出现在她方才整好的那一叠之中,先前不甚重要,之后的那些亦是无用。紫霜明白这个道理,却不会出面制止于萧清容,因为她同样知晓,萧清容便是必须走上这一番过程。
没了这个过程作为前提,萧清容便也不会绝了这份念头,从而认定紫霜所选择出来的拜帖是最好的一封,若是紫霜在萧清容写到中间几张拜帖时便劝她莫要再写,能得到的不过是萧清容的一记目露警告的眼神罢了。
紫霜想到此处,却是不由得对萧清容投去了一些担忧的神色,依着萧清容这样的性格,对于唐钰一事上亦不会轻易放弃。
萧清容不会听从旁人的任何劝解,基于唐钰更是由不得旁人来多言半句,她更加不会在意唐钰此时对于她的疏离,只会做好自己,表达出自己的心意便好。
萧清容自要切身实践一番,她并不害怕结果不尽人意,结果是好是坏她均是认了,可若不由得萧清容拼尽周身的气力来同唐钰相处一场,她终生皆是会执着于自己的这份心意之中无法脱身。
紫霜担忧的正是这一点,这男女之事并不比字帖书画之物,紫霜如今对萧清容所有的一些个对策,全且是源于她们对于萧清容性情的了解,正是这长年累月的经历方才有了如今的针对之策,然而于唐钰的情愫却是萧清容的情窦初开。
紫霜没有任何前车之鉴可以摆在面前,因而她对于萧清容的往后自是无从得知,正是因为萧清容自来执着,紫霜才且担忧最终受到伤痛的却会是萧清容一人。
萧清容先前去护国军营的时候从不带紫霜这些贴身婢女,生怕让唐钰因了女子的说谈而多有心烦,然而即便紫霜未曾真正瞧见过唐瑛,可是唐钰对于萧清容的态度,紫霜亦是略有耳闻,而她更是从萧清容的口中知晓了些细节,这些细节足以让紫霜断定,唐钰对萧清容并没有任何情意在内,至少现在便是这样。
紫霜晓得唐钰并未对萧清容有着相应的情愫,相反的,唐钰对萧清容所持有的态度尽是敬畏与疏远,唐钰不过是因了萧清容的郡主身份而做出这些个举动,若是没有了这郡主的身份,唐钰只怕会在第一次便令人将萧清容请出护国军营中。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较之先前更是暗上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