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所用的假死办法本便是险之又险,因此留给他们周旋的时间必定极短,这个假死之法从施行到结尾都需谨而慎之,柳舒元必须得猜准陛下的心思,更得让每一步都准确进行......”
“从二哥自尽的消息传出,到狱医仵作检尸验尸,到陛下、侯府得知,到爹爹抵达牢狱确定二哥的尸身,桩桩件件,都需要分毫不差”。
“二哥的尸身,只会是由爹爹带离大狱,这个过程柳家不会沾手,所以从这个尸身离开大狱之时,柳家便不必再担忧,即便真正出了差错,即便二哥的假死为人所察,天子圣怒亦不在柳家,而会在侯府,在爹爹那处”。
“陛下不会认为柳舒元这个舅舅会冒死为二哥筹谋,只会认定,是爹爹顾及二哥,方行下这般欺瞒君上之事,而二哥一经被带离大狱,便意味着他已然安全,柳家必须在第一时间内解开那道极险的假死,他们没时间多等,所以至快今夜,必定会产生一场意外,亦或是小的冲突”。
柳舒元这个谋划,无疑是将唐轩城算计在内,唐瑛眼中情绪不定,唯继续向茯苓解释道:“从那道极险的假死解开后,柳家会放下戒心,他们依旧会让二哥处于假死之态,以应付唐家诸人,只是这时所用的假死之法,并不会再如何危险”。
“所以,今夜在爹爹护送二哥遗体回府时,必然会同柳舒元有所接触,争执也好质问也罢,总归他们会因着二哥的死而僵持一段时间,如此,才能给到柳家些许时机去接触二哥,就此制造出些手脚,当第二步如柳舒元之愿达成后,便到了第三步,替尸......”
“那时给予柳家的时间也充足了些,他们一方面着手于二哥这处,另一方面,则会安排更多的人手着眼于寻找二哥的替身,因着二哥这场自尽,柳家无疑是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寻得一个身形相似之人来替了二哥的尸身,然而,无论这个替代之人与二哥相似度如何,终归不是正主”。
“苦苦寻来的替身自不是单为了一时的安全,更不是为了成为一个把柄,只成为柳家往后的祸端,柳舒元是要做到滴水不漏,他要永除后患,便是要那个代替之人真正成为二哥,以二哥的身份沉于地下,所以他定会杀了那个替身,并在尸身上做些手脚,所以这个尸身定然不会是完尸......”
“或许是会烧毁至浅显识得身形,亦或者是撞击毁掉大部分面部,总归,柳家定会制造另出一场意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具残尸会令唐家诸人依稀辨别它为二哥......”
“单是如此,便足矣笃定尸体的身份,自没有人会去质疑这具尸体本为假,毕竟身量体型及面貌相似,时间仓促,且事出突然,断无人会想到这场死亡本便是一个障眼术,是一场谋算”。
“令那具尸身成为众人眼中的二哥,是柳舒元的想法,他并不想多事,只想要让二哥完美脱身,他明白此事本便是铤而走险,达到自己的目的便是足矣......”
“在柳舒元眼里,再以尸身生事绝非明智之举,可二哥只怕不会这样想,依照二哥的脾性,加之他心中有怨、有怒,定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他会想要借着‘自己’这具尸体,对我掷来最后一击”。
唐瑛说着,只轻笑一声。
“然二哥这个身死,对他而言是金蝉脱壳,可是对唐家而言,却非好事,于大狱内畏罪自尽,已然是对大理寺判案的不从,是对天子的挑衅......”
“这种境况下的自尽,无疑会让天子心生不满,更会对此生疑,二哥作为侯府二公子,亦作为五皇子幕僚,他所能影响的,便也是侯府与五皇子那处,天子会因这场自尽怀疑爹爹的心思,亦会由此质疑五皇子的用意......”
“这样的质疑,同样会引来陛下对二哥身死的怀疑,就如爹爹不会信得二哥当真会自尽,当今陛下同样如此想法,三年牢狱并非彻底灭了二哥的生机,他作为侯府二公子,亦作为五皇子幕僚,想来也不该如此怯懦无为,只因为一时只判,而生了残念......”
“二哥亦已为官,同样不会不知自己的行径会为侯府与五皇子府带来怎样的影响,所以陛下更需知晓,那具尸身究竟是否是侯府二公子,亦需确实,他又是否为自尽身亡,这便归到了最开始的条件,因着陛下的疑心,狱医及仵作只为极为严格地检验那具尸身......”
“一旦确定二哥确是自尽而亡,出自人伦情理考虑,出于他这个贤君的身份,即便他依旧对二哥的行径不满,可这样的不满绝不会示于表面,毕竟死去的确是侯府二公子,所以他会允得爹爹带二哥回府置办丧礼,以全父子情谊”。
“可爹爹亦明白这场自尽本不体面,因此二哥的丧礼断无法大办,唯能于唐家内部简单操办,事出从简,即便有人想要再次生事,亦不会升起多大波澜,左不过是令唐家再乱上一番罢了”。
唐瑛说罢,唯看向惜云院的方向。
“柳姨娘确是有一个好的大哥,然而柳舒元只是待自己这个妹妹情深义重,待二哥的恩情,亦是基于柳姨娘的原因,柳舒元能够为自己的妹妹付出极盛,是因为他们二人一道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苦难,他们之间有着极重的情谊在内,而柳舒元与二哥却没有任何过命的情分......”
“所以,柳舒元对二哥的包容与扶持是有着界限在的,若二哥行径过分,甚至于损伤到柳舒元本身的利益,却也是会寒了自己这个舅舅的心,待到最后,那个唯一能帮助他的人,只怕亦会弃他于不顾......”
“全且看二哥自己想不想得明白了”。
茯苓托腮深思了片刻。
“小姐,二少爷他想不明白,柳家老爷的一番苦心,只怕要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