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生理的病痛刺激了她的大脑,睡梦中,她终于将那些残缺的片段又拼凑出了一个故事,她好像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
因为画面过于血腥残忍,她直接被吓醒了。她居然还活着,旁边的白衣天使激动地给她做了检查,喜极而泣。
她自己也明显感觉身体轻松了一些,还有了饥饿感,找到食盆,她大口大口地吃着。好不容易她终于想起来了,她一定要活下去,只要知道了自己是谁,那些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也必会水落石出。
解决了生存问题,她开始集中精力思考自己的人生。
那个让她突然惊醒的回忆是一张恐怖照片,照片里是一片雪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正中央,车边有两具尸体,车门大开,车里还有一个双手被反绑,被蒙住眼睛的男孩,晕倒在座椅上,看不出生死。
把她吓醒的是车边的两具尸体,那是一对年轻男女,从胸口到腹部都被滑开了,里面空空的,只剩几根断掉的肋骨,他们的衣服和周围的雪地都被鲜血染红了。最恐怖的是他们的脸,只要看一眼就无法忘记,就会深深感受到他们死前所承受的痛苦与折磨,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她还记得很多事发地的照片,那是一条人烟稀少的公路,周围被漫天大雪覆盖,路边有一大片空地,而后就是光秃秃的密林。那辆出事的小轿车就停在空地靠近树林的地方,地上还有明显的车轮印,它是从路上开下来的。在车辆周围空地上还有许多杂乱的脚印。
而车里那个小男孩,他活下来了,她记得自己抱着那个小男孩,在医院的病床上,彻夜难眠;她记得牵着他的手一遍遍去警局询问案件进展;她记得他任她摆布,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她记得当时电视新闻里一遍遍播放这件残忍的凶杀案,那是哪一年?她仔细回忆着,哪怕因感到愤怒绝望而恐惧,她也不能漏掉一个细节。终于,她想起来了,那是2026年冬。
如果知道了现在是哪一年,她就能确定自己是谁了。可是她如今重病在身,被关在特号病房,没法出去。她有点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确定当前的年份,她曾经有那么多次机会,随便翻翻垃圾桶她就能知道,可她竟然一直没有去做。
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男孩逐渐长大的画面,再次见到他时,他已经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了,身材挺拔,斯斯文文的,他叫梅羡林。
那是在一片墓地前,下面埋着的正是那对遇害的夫妇,他们是那个小男孩的父母。奉上鲜花,默哀了几分钟,男孩扭头向她问道:“薇,你说凶手真是他吗?”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此时的她已是垂垂老妇,声音嘶哑低沉,呼吸沉重,似乎已经重病缠身。
“可是为什么呢?”男子有些愤怒地说道。
“林林,我也不知道。”她冷静地回答道,抬头望望天,鼻子很酸,胸口被堵得发慌。
很久之后,他们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眶都有些湿润,梅羡林搀扶着她,一起离开了墓地。
回去之后,她又喝了很多的酒,朦胧中,她仿佛来到山谷里一户农家门前,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玩着玩具车,他妈妈站在门槛上与她说话,小男孩似乎突然才发现来了陌生人,与她对视一眼,似乎还受了惊吓,连忙躲到了妈妈身后。那时候的她还是十四五岁的花季少女,她怎么也没想到未来这个男孩将一手毁灭她在这个世上的所有血亲。
她还是没有忍住开始抽泣起来,又灌下了更多的酒,胃里一阵翻腾,她拿起旁边的饭盒,呕吐起来。清理干净自己,吃完药片,她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是的,她都想起来了,多年以前她就开始受胃癌的折磨,抑郁绝望的情绪让她饮食极不规律,加上酗酒,她最后放弃了治疗,选择了安乐死。
死前就是梅羡林陪着她,印象里那应该是2048年夏。
可是她为什么会那么伤心难过?究竟在她身上还发生了什么事?她仍旧没有想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生理的病痛刺激了她的大脑,睡梦中,她终于将那些残缺的片段又拼凑出了一个故事,她好像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