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牛瞅着母亲的身子骨总算有了些起色,心里头那根紧绷的弦算是松了那么一丁点儿。可再瞅瞅家里头那见底的米缸,还有那四处漏风、摇摇欲坠的破屋子,张二牛急得满嘴都是火泡,嘴角都干裂了,一张嘴就疼得直抽凉气。
这天晚上,月亮像个大银盘子似的挂在天上,洒下一片银白的光,把整个小院照得亮堂堂的。张二牛坐在炕沿边,手里捏着个破烟袋,吧嗒吧嗒抽了好几口,那烟味儿在屋里弥漫开来。他皱着眉头,寻思了半天,才跟母亲开了口:“娘,俺跟您商量个事儿。俺寻思着,等您这身子骨再结实些,俺就跟着村里那几个后生一起进城打工去。咱这家啊,要是不寻个出路,怕是这辈子都翻不了身,没个盼头了。”
母亲赵翠花听了,眼泪“唰”地就下来了,那眼泪珠子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拉着张二牛的手,哽咽着说:“二牛啊,娘知道你是为了这个家,可城里头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人去,娘这心里头不踏实啊。万一有个啥事儿,娘都没法知道。”
张二牛把烟袋在炕沿上磕了磕,磕出一堆烟灰来。他一脸坚定地说:“娘,您别担心。俺都这么大个人了,能照顾好自个儿。再说了,俺就不信这老天爷能一直眼瞅着俺们家过苦日子。俺非得出去闯一闯,挣点钱回来,让您也过上几天舒坦日子。到时候,给您盖个新房子,天天让您吃白面馍馍。”
母亲叹了口气,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那袖子都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她点了点头,说:“那你去了可得小心着点,别跟人起争执,受了欺负就往家里捎个信儿。俺在家等你回来。”
没几天的功夫,张二牛就跟着村里几个壮劳力进了城。一进城,张二牛的眼睛都不够使了。那高楼大厦跟村里的破土坯房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马路上车水马龙,汽车“嘟嘟”地响,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张二牛只觉得自己像个没头的苍蝇,晕头转向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被拉到了一个乱糟糟的工地上。这工地的老板是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子精明和狡黠。一张嘴,那两颗大金牙就露了出来,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乱飞。张二牛他们刚到,老板就扯着个破锣嗓子喊上了:“都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来了这儿就得给我好好干活,别想偷懒耍滑!一天干不满十个钟头,别想从我这儿拿到一分工钱!”
张二牛他们几个听了,心里头直犯嘀咕,可谁也不敢吭声。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哪还敢挑三拣四的。
张二牛被安排去搬水泥,那水泥袋子死沉死沉的,每一袋都好像有千斤重。他咬着牙,弯着腰,一趟又一趟地搬着,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迷住了眼睛也顾不上擦。那汗水流到嘴里,又咸又涩。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给了个冷冰冰的馒头和一碗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张二牛饿得前胸贴后背,三口两口就把馒头咽下去了,可那点东西进了肚子,就跟石头掉进大海里似的,一点感觉都没有,肚子还是“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一起干活的有个叫大柱子的,长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为人倒是挺憨厚。他瞅着张二牛说:“兄弟,这老板心黑着呢,咱们都被他坑惨了。以前来的那些人,没几个能撑过一个月的。不是累跑了,就是被老板给赶走了。”
张二牛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抹嘴说:“能咋办,先干着呗。总不能刚来就回去,那不得让人笑话死。再说了,俺家里还等着俺挣钱回去呢。”
到了晚上,累得浑身像散了架的张二牛回到住处。那是个又小又潮的地下室,一股子霉味,几个人挤在一起,翻个身都难。墙上还挂着水珠,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他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父亲在世时整天吃喝嫖赌,把家里败得精光,还动不动就打骂他们母子,心里头就一阵酸楚。“俺一定要改变这命运,不能再让俺娘受苦。”他暗暗发誓,攥紧了拳头,手心里都出了汗。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柱子就把张二牛拽起来了。“二牛,快起来,晚了又得挨骂。”
张二牛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就跟着大柱子去了工地。
这一天,老板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突然跑过来说要加快进度,让每个人都多干几个钟头。张二牛他们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一个个汗流浃背,可谁也不敢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