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保衡悄悄地离开了人群,回到黄阁中后,他也是呆呆愣愣的坐着,他已经能够猜到自己的结局了,虽未能致太尉(李德裕)之功,但已不能逃太尉之罪!琉璃易碎,繁华易散。李公佐之《南柯太守传》竟是为己而作!不知什么时候张能顺已站在了面前,脸上带着笑,道:“相公,麻衣道人之言应验了!”韦保衡一怔,道:“何也?”张能顺道:“二相公有言出来,普王为太子,相公摄冢宰!”
冢宰乃殷周职官,《尚书》有“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之语,殷武丁居丧,三年不言,政事决于冢宰;周成王居丧,周公曾以冢宰之职摄政。其权同于皇帝,那麻衣道人说“贵势未尽,尚可向前”,倒真是应验了。然而之后呢?
韦保衡一笑道:“武宗皇帝弃天下,时摄冢宰者,谁也?”张能顺道:“李太尉也!”韦保衡道:“然则汝何庆耶?”张能顺道:“相公乃天子爱婿,嗣君又非他人!”又道:“相公若不安,何不厚赂刘韩?”韦保衡怒嗔道:“本相不贪不夺,所有资财,一钱一寸皆天子所赐,安可污之?去罢!”挥了袖子。李太尉之贬死,亦非北司为之,牛党为之也。刘韩何切齿于己?切齿于己者,李党也,或者还有牛党,这恩师一早就告诫过他了:“公为牛党,一日失势,犹有党人相援!公为李党,一日失势,犹有党人相援!公为天子私人,牛李不分,一日失势,谁人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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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宗终究没有醒过来,风雨停了,夜有晴光,星月朗耀,从咸宁殿到五王院,从五王院到少阳院,路径都用火炬夹了起来。刘行深、韩文约跪在龙榻前,老泪纵横地禀奏了册立普王为太子,磕头出殿,在神策军的捧持下前往少阳院。奉迎使西门匡范、副使田令孜、杨复恭也拥了驺骑往五王院。田令孜毕竟不是正经宣徽使,充不得正使。杨家门第长久,禁军、北司、南衙、外镇,皆有亲故,宜有所拉拢,同时也可避免了田令孜这小畜生专功独美!
当奉迎的队列路过寿王宅时,七岁的寿王李杰表现得很兴奋,他大声问押宅使道:“大张,这人马何为?”张承业道:“回禀殿下,乃往迎太子!”李杰欢得跳了下,道:“太子?本王想做太子,你去唤来!”张承业拜在地上道:“殿下,奴才不能!”李杰急了,嚷道:“为何不能?快,去唤!”张承业伏地不言,眼看人马就要过去了,李杰怒了,对着他没头没脑的踢踹起来。
普王宅此时是一片黑寂,只宅门外亮着两盏灯笼,押宅使西门思恭敛着声气窥着门缝,他不是张承业,自从两军中尉入宫侍疾,五王院便立了禁军,他这张两扇大门是白日里也合着的,此时见人马过来,渐渐止住,还摸不着头脑,人马完全立住了,他还在门里贴着没动。看到宣徽南院使西门匡范过来,他又吃了一惊,西门匡范虽是他爷(西门季玄)手下出来的,可是对自己这个“郎君”一直看不入眼,他爷在职时还有三分礼让,得了宣徽使后便是百不存一了!
西门匡范敲了敲门,一似知道他在门里站着,笑着道:“思恭,速开门迎敕!”西门思恭清咳了一声,道:“宣徽阿哥,是什敕来?”若是不好,他拚却一死也不开这门!西门匡范笑道:“大好!迎普王往少阳院!”西门思恭道:“阿哥,莫不哄阿弟?”西门匡范道:“糊涂!谁敢假传诏敕!”西门思恭背脊一麻,哎呀一声,一边拉栓,一边嚷道:“快!请殿下速出来拜敕!”门打开,便拜在了地上,欢泣起来。
田令孜在后面扯着脖子,自从打野狐那晚以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普王了,此时真是恨不得自己欢嚷报进去才好!候了好一会,人却不见出来。西门匡范道:“直管哭怎的,普王可在宅中?”西门思恭流矢抹泪道:“回宣徽,自圣人卧疾以来,普王殿下日夜忧思,足未尝出外庭!”田令孜耐不得,道:“宣徽公,令孜往里迎迎去!”也不等西门匡范点头便兀自进了门。
“殿下!普王殿下!奴才田令孜迎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