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卖假货多长时间了?平常都是从哪里拿的货?”
审讯室里面的灯光很亮,亮到我都能看清楚面前这位男警察下巴上冒出来的痘痘,他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十出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脸色气定神闲,仿佛已经完全把我调查清楚了一样。
可如果他们真的摸清了我的底,我还能舒舒服服坐在这儿?
“警察同志!这话可不能乱说,哪里来的假货?”我脸上故作惊讶,“我一直可都是从正规厂家拿的货!王阿姨她们都是长期用我产品的老客户了,你也都听到了,她们可都说我的东西好用得很!”
在我被警察从棉纺厂家属院带走的时候,王阿姨不顾亲生儿子的阻拦,一直拉着警察给我求情,说我是她的干儿子,平常对她比亲儿子还贴心,她儿子报警是纯粹就是因为嫉妒,这件事就是家庭纠纷,跟卖假货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另一位唐阿姨,更是跟着到了派出所,说警察要是不信,她们用过我产品的全都可以为我写担保书。
“你不要跟我在这儿扯这些有的没的!”男警察先是板着脸训斥了我一句,然后又把语气放缓,“你也不要害怕,你卖的这些日化品加起来的金额也不大,只要老实交代,我们会酌情处理的。”
我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王阿姨儿子说我卖的是假的,那就是假的呀?他有什么凭据?就因为他是个什么公司的老总,就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呀?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身为人民警察,原来也是看人下菜碟儿。”
我也知道一些警察办案的流程,要想立案,得有原告,我这件事只要购买的那些人不配合,警察和工商也定不了我的罪。
“你少在这里给我胡搅蛮缠!我给你机会自己好好想一想怎么交代。”警察看来是决定把我先晾一会儿,拿起资料夹摔门而去。
现在整个审讯室里,除了我,连一只苍蝇也没有。看着空无一物的桌子,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要说我现在做的这个生意,真的是成也王阿姨,败也王阿姨。
半年前,在岭南揭阳假钞案里赔上所有积蓄的我和红姐辗转来到了岳东般阳,准备远离麻烦,安心把小虎抚养长大。
红姐在八大局菜市场支了个烧烤摊,白天负责小虎的三顿饭,晚上就出摊卖点烧烤小吃,而我选了最不起眼的日化品生意,走街串巷靠着推销挣点小钱。
我手里的日化品,全部都是从黑市低价进来的假货。这些洗发水洗面奶的包装看起来和正品一模一样,但是成本却非常低廉,拿货从几块到十块不等,但是转手就能卖上几十上百块,虽然辛苦点,但是也基本够我们三个人的日常开销了。
这个生意,一般都是卖给乡下那些图便宜的农民的,但是却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我走进了棉纺厂家属院,从此打开了新的销售渠道。
那天我原本是打算去棉纺厂家属院问路的,却看到一个阿姨正站在楼下和一个工人吵架。那个工人是送纯净水的,嫌她住的五楼太高,而且没有电梯,要加钱,不然就不给送上楼去。
我本来没打算管这鸡毛蒜皮的小事,转身就要走,余光却瞥见了那个阿姨手腕上戴的玉镯子。早前在汉林宾阳做翡翠生意的时候,我早就锻炼出了眼力,这翡翠的成色,怎么也要五位数。
看着就是不差钱的主,于是立刻迎上前去,一边劝架一边说我帮您给送上去。上楼的一路上还把她逗得前仰后合的,特别开心,最后王阿姨买了我一套最贵的日化品。
后来我又帮了王阿姨一些小忙,她也从我这里又买了两次日化品,这一来二去的,后来慢慢就和王阿姨熟了,从此她就再也不去超市买日化品了,洗发水洗面奶擦脸霜,这些全是从我这里买。并且通过王阿姨,我在家属院的大妈大婶中也打开了销路。
投桃报李,家属院里只要谁家有事,小到换灯泡通水管,大到装柜子搬煤气罐,我都是随叫随到,从不推辞。
“小明啊,你要是我亲儿子该多好啊!”王阿姨每次见了我都特别开心,又是削水果,又是拿零食的,拉着我聊很久,就是舍不得放我走,“我儿子一个月回来的次数,都还没你一周来得多。”
王阿姨曾经是棉纺厂的宣传干事,中年守寡,一个人把儿子供上大学,她儿子现在在齐州开了一家公司,平常左邻右舍说起她和她儿子来都竖大拇指。可是她现在一个人独居,连买袋大米,换桶水,都要跟别人讲好久的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