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珅笑笑:“我阿翁才没有吃亏呢!当初这别业本就是陈翁赠给他的,只不过对外说是卖,好混淆世人耳目。陈翁与阿翁说好了,这座别业连带附属的田地,乃是他留给陈姐姐和你的后路。他早就觉得玳哥信不过,担心自己死了之后,陈姐姐在宗室中的人脉不足以盖过杨家的势力,玳哥会行宠妾灭妻之举。
“隋王伯惯来是偏着嫡长子的,窦王妃又不爱管闲事,到时候陈姐姐与你孤立无援,还不知道会如何。有这么一份产业在,哪怕陈姐姐与玳哥和离,带着你搬出长安城,也可温饱无忧了。我阿翁虽然说过要给陈姐姐做靠山,但他不敢担保自己能活到多少岁,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帮陈翁收好这些产业罢了。”
老邹王其实希望能做得更多,可近两年他一直卧病在床,儿孙们又都是闲散宗室,没谁在朝中任职,唯一的儿子更是连嗣王之位都无法确定能坐上去。他不知道自己死后,后人是否还有能力保护陈氏母女,因此也不敢打包票。只有这些房屋地产,他是有把握能守住的。即使他儿子做不了嗣邹王,也不至于连私产都落入他人手中。陈氏需要的时候,他的儿孙还能随时将这些产业交到她手上。
如今陈氏已死,老邹王自己也日益衰老,儿子迟迟不能得封嗣王,令他心中更加不安。只要李俪君确定能保住自己手里的东西,他宁可早些把陈翁留下的东西交出去,也好过自己死后,连好友的嘱托都无法做到了。
李俪君听了李珅的话,再看着手上的契纸,忍不住鼻子发酸。外祖父真真是为她与母亲操碎了心,只可惜他没有料到小杨氏竟然恶毒猖狂至此,根本不考虑逼陈氏与李玳和离这个选项,就直接要了陈氏的命。
李俪君低头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重新抬头对李珅道:“就算原本的别业是我外祖托付给太叔祖的,太叔祖后来又在别业里加建了许多房舍,还添置了外围的田产。珅叔,你别哄我,我知道这里头有好些东西不是外祖在世时有的。这些难道不要花钱吗?”
李珅笑了笑:“这些确实花了钱,但也花不了多少。你前儿给我送的信十分要紧,我们家如今总算知道,我阿耶是得罪了哪路小人,方才迟迟未能得封嗣王的了。知道了是谁在捣鬼,我阿翁便有了应对的法子。哪怕圣人还未下旨,我们家心里也有数了。我阿耶的嗣王之位一定能到手!就冲这一点,你还不许我阿翁多送几样谢礼吗?”
李俪君抿了抿唇:“我也就是帮着传递了一下消息,主要是小高力士发现的情报。你们家要谢,应该谢小高力士去。我自问没帮上什么忙,可当不起这么重的谢礼。”
李珅啧了一声:“你这孩子怎的这般啰嗦?!小高力士那儿,我们家自有安排,不必你操心。我说你帮上大忙了,你就是帮上了大忙,还非得象算账似的,一条一条分辩清楚不可么?既这么着,我也不说这些契书是谢礼了,其实是我阿翁瞧你这个小辈顺眼,特地赏赐给你的。长者赐,不可辞,这回你应该不会再推辞了吧?再推辞,我可就跟你翻脸了!”
那就真的没办法再推辞了。李俪君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把契书收了起来,放进袖袋中,其实就是塞进了系统的储物空间。
李珅见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早这么干脆多好?你明明很想要的,阿翁都给你了,你乖乖收下就是,何必非得花钱买不可呢?咱们两家是什么交情?动不动就拿钱说话,也太生分了!当年陈翁父子在岭南供养我阿翁兄弟几个,回到长安后,我阿翁也从不跟陈翁提还钱。这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事!”
老邹王从不提还陈翁钱,可他与几个幸存的兄弟为陈翁提供了庇护。在陈翁看来,这比钱更重要。不过李俪君不会傻傻地在李珅面前提起这种话,不然他又要说她生分了。
李俪君试着转移话题:“太叔祖想到什么办法对付那几个在背后进谗言的宗室了?”
李珅冷笑:“你以为他们只是为了报复我阿翁当年的斥责,方才进谗言的么?事情才没有这么简单!”
老邹王曾经训斥过的那几个宗室晚辈,其中领头使坏的人其实是他的亲侄儿。当初他与另两个亲兄弟一同被流放岭南,彼此相距不远,都靠了陈家父子的接济,才勉强在当地活了下来。其中有一人在流放七八年后因病去世了,另一个与他一同平安回到了长安,封王开府,娶妻生子。只是这位兄弟身体比他还差,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留下娇妻弱子的,老邹王看着可怜,就让妻子多照顾着些。
亲侄儿少了父亲教导,从小被寡母宠坏了,成了个纨绔子弟,还行欺男霸女之事。老邹王看不过眼,想起自己兄弟们曾经受过的流放之苦,就怕侄儿不知天高地厚,有朝一日闯下大祸,不但丢了王爵,还可能小命不保,因此就严厉地斥责侄儿,还代兄弟训子,下手打了对方几鞭子。不料对方母子不识他的好意,从此与他疏远了。后来,这个侄儿果然因为闯祸被皇帝责罚,降爵为国公,事后他就老实了很多。他的长子有点能力,他前几年还想办法把儿子送进了宗正寺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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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纳贵妃的时候,这个侄儿的次子与其他宗室子弟在一处瞎议论,李珅父亲听见,过去骂他们,就是看在两家的关系份上。若换了是其他的宗室,李珅父亲才不会多管闲事呢。
这一回,多半也是这个侄儿在御前告了李珅父亲的状。
这个侄儿还有点心计,知道自己只有国公爵位,很难重新升为嗣王了,就打起了邹王府的主意。只要老邹王唯一的儿子惹得圣人厌恶,圣人册立邹王府嗣王的时候,就有可能会考虑血缘离邹王最近的宗室子弟。他既然是邹王亲侄,岂非最有希望之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但让长子设法在宗正寺阻碍老邹王为儿子请封的事,还让人在圣人面前告了老邹王独子的黑状。如今,他即将与时下长安城中最显赫的杨氏家族联姻,把嫡出的女儿嫁给杨家子。他对自己的计划更有把握了。
李珅对此嗤之以鼻:“我阿耶说话是有些不妥当,可那也是他次子说话更难听在先,阿耶看不过眼,方才去骂人的罢了。先前我们家不知情,才会任由他嚣张,如今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只需要把实情告知圣人即可。他自家都不干净,还敢告我阿耶,真真可笑!既然他不顾两家的血脉亲情,那就休怪我们不义了!”
这么听起来,邹王府的麻烦似乎还真不难解决。只是,解决了使坏的人,嗣王之位就真的能如老邹王的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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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俪君盯着那几张契纸好一会儿,方才抬头对李珅道:“受之有愧。我宁可花钱把它买回来,也不想让太叔祖一家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