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俪君没做回应,虢国夫人觉得无趣,又扭头回去继续与贵妃说话了。
她跟贵妃说今天的天气,忽然来了一阵雨破坏了气氛,还有族兄杨钊也被淋湿了只能下去换一身衣服什么的。说完了天气,她又说今日的歌舞,说贵妃的舞蹈跳得最好,比任何一个舞姬都强一百倍,又夸贵妃跳舞时穿的衣裙好看,自己也想做一身。等她发现贵妃对她聊的这些话题都兴致缺缺,便又改而说起了今天来曲江池游玩的人很多,问贵妃想不想跟她一块儿到楼上眺望台去瞧瞧热闹。
贵妃对这些事都没什么兴趣:“外头风大,又不知几时就会下雨,出去做什么?这样的热闹,我又不是没有见过。”说罢又转头看向李俪君,“跟我说说你在家都爱做些什么事吧?你既然不想信佛,却又画得一手好画,可是喜欢?我送些好纸好颜料给你如何?这些东西宫里最不缺了。”
李俪君谢过她的好意,表示自己学画也只是消遣罢了,随便用点普通的笔墨纸砚就足够了,用不着宫里的好东西。这个年代的绘画颜料,很多都是名贵的矿石制成,价值不菲。李俪君又不是真想学画,也就没必要糟蹋好东西了。
贵妃却很坚持:“留在宫里,也只是让人画画去的,给了你也没什么不同。圣人就时常给宗室里擅画的名家赐纸笔颜料,你也是李家的女儿,有好东西怎么就不能给你使呢?改日你得了闲,就用我给你的纸笔颜料画一画外头的好山好水好景致,又或是街面上有趣的东西,送进宫来给我瞧瞧,就算是对我的回报了。若是不得闲,你也不必急着画,爱什么时候画,都随你的心意,想画什么,也由你做主。”
李俪君眨了眨眼:“我年纪小,也没正经学过画,就怕画得不好。”
贵妃只是温柔笑着:“画得不好,那就多画一点儿。我每年让人给你送些纸笔颜料过去,不管你画成什么样儿,都只管送进宫来。我会看的。”
李俪君心里正纳闷贵妃为何会有这样的提议,便听得虢国夫人插言道:“贵妃若想看人画外头的景致,我就认得好些个擅画的名家,回头让他们给你画去!包管把外头的大好河山都画下来,你若爱看哪个景儿,告诉圣人一声,让圣人带你亲到当地见见真景儿,如何?”
贵妃淡淡地说:“我在宫里,什么名家的画没见过?很不必如此。我就是想让外头的人知道,俪娘是我关照的孩子,谁敢借着我的名头去欺负她,那就是跟我过不去!”
虢国夫人顿时就明白了,忙笑道:“我道是为了什么,原来是冲着那一支的人去的。那些人算是哪根葱?还用得着你去操心?我早就跟族里说过了,如今没人理会他们,他们休想再仗你的势去为非作歹,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族里是族里,我是我。”贵妃道,“反正我的话就放在这里,谁若违背了我的意愿,那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三姐出了宫,也只管把我的话告诉家里人。谁也不能一边借着我的名头去作威作福,一边又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么?随便哄两句,我就什么都相信?!既然依靠我得了好处,就该知道感恩,力所能及的就回报我一二,不能卖了我还叫我帮着数钱吧?!”
贵妃这话似乎信息量巨大,虢国夫人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露出了几分窘迫的表情,忍不住去偷看周围的人。
贵妃也不理会她,径自露出温柔微笑的表情,对李俪君道:“你不要害怕。虽然都姓杨,但弘农杨氏是个很大的家族,比李唐宗室的人都多呢。这么多人,谁能辨清各人贤愚?当中也不是没有坏心肠的。若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去欺负你,你只管打出李家的旗号来反压过他。圣人因我而对杨家多有倚重,可杨家依然是臣子,君臣有别,他们万万没有越过李家去的道理。”
虢国夫人面露不安:“贵妃怎么忽然对孩子说起这种话来?她年纪还小,懂得什么……”
“她聪明得很,谁说她不懂了!”贵妃不等自家三姐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更何况,这本就是正理。当初三姐与大姐、八姐一起劝我回宫向圣人赔罪的时候,不就是这么说的么?我不过是复述了你们的话,又有哪里不对了?”
虢国夫人咽了咽口水,似乎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李俪君冲贵妃点了点头:“我听明白了,回家之后,我会把您的话转述给阿翁、阿耶知道的。”
贵妃微知:“这样也好。你一个小孩子,没必要操心那些,让家里的大人出面护着你才好。”说着她便露出了乏色,“时候不早了。你今天在园中等了半日,想必也累了吧?早些家去歇息吧,回头我会让人给你送纸笔颜料过去的。”
李俪君应声起立,向她行了一礼。她微笑着摆摆手,自行起身先行离去,也带走了随侍在旁的宫女。
屋里只剩下李俪君与虢国夫人。李俪君向虢国夫人行了一礼,便要告辞,却忽然被对方叫住:“在我来之前,你跟贵妃都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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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些在乡下守孝时的日常小事。”李俪君抬眼看向虢国夫人,“夫人不必疑心是不是我说错了话。我只知道,自我进门,贵妃眉间就一直隐有郁色,若说真有人惹她不高兴了,那也不是我的问题。”
虢国夫人抿了抿唇,盯着李俪君:“方才瞧你在贵妃面前的应对,说话可没有这么不客气。怎么?在贵妃面前你就装乖,如今只剩下我了,你就不装了么?!”
“不行吗?”李俪君不客气地回视她,“贵妃娘娘方才明说了,要给我撑腰呢。”
虢国夫人冷笑:“你跟你老子一样,闻着有好处,就顺势攀上来了!别以为贵妃给你几分好脸,你就能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了。说到底,我们是她的亲姐妹,你又是哪根葱呢?!若学你老子那般象狗皮膏药似的,整天纠缠不休,贵妃早晚会厌弃你。到时候你有什么下场,那可就不好说了!”
“多谢夫人提醒。”李俪君凉凉地道,“但我不会有那一天的,请放心。”她转身就想走人。
虢国夫人再次叫住她:“你老子今日安排了小杨氏的女儿随你来,是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平白无故找我打听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又非要让另一个女儿陪你来见贵妃,我就已经觉得奇怪了。今日我听说,你那个姐妹穿的艳色衣裳压根儿就不是守孝的人该穿的,一听配色,我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我八妹已经听说了,也生气得不得了。我们所有姐妹都想尽了法子要哄贵妃高兴,你老子却盘算着要让她伤心,叫我们如何能忍?!今日他临时收了手,也就罢了,若敢再犯,仔细我扒了他的皮!”
李俪君顿了顿,没有回头,径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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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李俪君没做回应,虢国夫人觉得无趣,又扭头回去继续与贵妃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