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户部,清查胶东道、河东道,河北道,三道先帝所赐国朝恩田之田亩,按江南之例,朝廷赎买以偿百姓,青苗法、方田均税法、农田水利之各项新法,着上书省知事王太岳酌情以考,同内阁议奏,面呈勤政殿,再定施行之期”
就这一道奏折,就已经决定了在大宁开国以来,原有的八家国朝开国之功勋,在北地各道拥田数十万顷的局面,将一去不返。在奉天殿内所有人都知道兼并百姓田地不是长久之计,这种榨干百姓之血唯一得利的只能是这几家勋贵,而非朝廷。
可广武帝杨雄当初或许只是出于刚刚立国,要宽待这八家北地世族,所以才多赐恩田,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立国不过三十载,勋贵恩田已经是最初的数倍之多。
如今的文武百官也不会想到,这种动摇勋贵根基,甚至动摇北地各道数百年世家之业的壮举不是由那位开国之君挟威而定,而是这位在登基之初瞧着文弱仁善的君主的一锤定音。若是五年前如此,定然江山倾覆,民不聊生,可如今的世家在不知不觉中就毫无还手之力。
可还有更让他们没想到的:
“韩王、晋王,就藩三晋之地,多有不法之举,广造宫室,欺辱百姓,实乃有负先帝之所愿,有负朝廷之所托,有伤国朝之体,着礼部,削两藩俸禄一载,户部悉收其先帝所封之田,兵部,削两藩护卫之军”
韩王杨建和晋王杨吉如今人都还没走到京城,这削两藩的诏书就要出京城而去封地了,难免有人会揣测这九五之尊的陛下,有借太后奉安之礼,调虎离山再夺其爪牙的目的。却是不然,因为杨宸遇刺,三王如今的护卫之侧皆有锦衣卫随行,真要拿了性命,不过一纸诏书的事。
对晋藩和韩藩的处置,像是给如今站在下面的几位卫军过万的一个亲王警告,封地并非天高皇帝远,若有不法,收拾起来,绝不会手软;也像是给勋贵一个交代,天子连自己弟弟的恩田都一并收了,你们几家还是朝廷用银子买回来,也算是给了你们一个体面;还像是给文官的一个提醒,你们不说,朕就收拾了,后面三藩来京参礼,就不要再弹劾深究下去,他们做了恶事,朕罚了,再深究下去,都不体面。
至于真相如何,不得而知,毕竟是帝王心事,猜对了不一定有功,猜错了却必定有过。
三部尚书自然是出列接旨奉命,这等到人家封地上去打脸的苦差,究竟谁去做,杨景也早就有了安排。
陈和放下了给两位大宁藩王处置的诏书,接过另一封身后宦官递过来的,依旧读了起来,可要点只有两样:
“着门下省知事宇文杰,主持三月春闱”
“设恩科二十人,六公举荐”
这主持科举可不仅仅只是主持了一场考试那般轻易,宇文杰以门下省知事内阁次辅主持科举,那永文六年的这批士子他日就都会算作宇文杰的门生,也意味着从今日开始,去宇文府里献诗的天下士子只会一日比一日多。
王太岳清楚,若是让礼部的景彦来做此事,那受益最大的只会是江南士子,一届科举所出,或许来日便有可能在大宁的庙堂之上拜相。勋贵世家如今除了同皇家结亲的表象之外,很明显已经势弱,无人可承,邓家、曹家的二代公子,除了领兵打仗,大多对治政之事一窍不通。
天子庙堂自然不能允许只有江南的烟雨清流,还该有北地的狼烟,河西的豪气,荆楚的宁折不屈,燕赵的赫赫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