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夜袭

楚军连营外的山岭之中,突如其来的多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月色透过林间叶子的缝隙,照在模糊不清的泥土上,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白玉般的光点。然而,也有不少月光映照在了北奴人满是汗水的脸颊上,隐隐让人看到嗜血的狠厉还有翘首以盼的兴奋。

“小王爷,不是都说这大宁的楚王是堪比杨泰那个疯子的狠人么?去年冬天深入雪域不毛之地,不到三个月就把藏司的多家给收拾了,怎么今日一瞧,不像啊”

完颜夷嘴上啃着羊肉,随手将吃了半边的肉扔给了自己的近随,一脸横肉尽是对杨宸的鄙夷:“宁人别的不行,耍嘴皮子天下无敌,阴谋诡计这些东西,我们草原的儿郎才不喜欢,要不是想赶紧打赢了赶到长安城下,老子一定会等他领兵出了淞山再和他痛痛快快地杀上一场”

“是是是”

得到自家主将赏肉的近随连连奉承,北奴男儿就是如此,可以三天三夜人不下马,仅仅用了一个日夜,完颜夷便从陈桥将自己的三万精骑领到了淞山北侧,不偏不倚碰上了今夜在此安营扎寨的楚藩大军。

也许杨复远没有料到杨宸走得如此奇诡,没有绕开避其锋芒,选了淞伤这处捷径,也没有想到完颜夷运气能如此的好,没有按照他所言的沿着渭水南岸而走反倒和杨宸撞了一个满怀。长安被围,兵部也再难传出妥当及时的军令,所有人都像是瞎子,不知道自己下一刻面对的是哪一支兵马,是敌是友。

毕竟除了这三万北奴人马,无论是辽藩的叛军,还是长安的京军,又或是如天降甘霖的勤王之师,面容战甲都不尽相同,只能从厮杀时哀嚎的乡音里去辨别这人来此何处。

“小王爷,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淞山地势狭窄,不宜用骑军冲杀,去告诉阿部始那,让他领一万骑,从北面绕到淞山口处,明日一早溃退奔逃的楚军一出山,就给我杀个干净。还有你们,左右各五千人马,夜袭楚军大营,给我纵火焚营,让长生天看看,我们北奴人把大火烧到了长安城外。杨雄个混账,也没有想过自己的孙子有一天会死在长安城外吧”

“是”

一声令下,北奴人走下了战马,将弯刀归鞘,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趁着夜色向楚军大营靠近,安营在最前的破光营今日有些懈怠,一来是东都城外唯有破光营一无所获多少人都心怀愤懑,二来是蒋正与萧玄争功,与萧玄一道冲杀战阵的重骑不愿将战功分给驻守城池未伤到一根汗毛的步军,三来今日蒋正和萧玄都到了十里之外杨宸歇息之处,两边人马意气之下都不愿替对方巡夜。

重骑在山野之中毫无用武之地,又不愿甘心替步军看守寨门,而步军以重骑骄横,互不顺眼,萧玄若在,此事还可渐渐被压下去,可今日入夜前听闻蒋正拦住楚王殿下恶人先告状将重骑倒打一耙后,就落到了无人可以收拾的地步。

北奴人的心渐渐提到了嗓子眼,稍显年轻的北奴士卒额头上开始冒起了热汗,从山上密林走到岭间楚军大营不过二百步时竟然都没能看到楚军巡夜的哨骑,也让他们有些怀疑这支传说中不逊于辽藩狼骑的兵马,是不是在给自己设诈。以纵马围猎取乐的北奴人比天底下任何人都明白猎人和猎物互换身份不过是瞬息之事,他们也害怕成为猎物。

三十年前他们是在北宁城墙下输给了宁人,二十年前他们是在连城之下输给了宁人,十年前他们是在草原上输给了宁人,曾经控弦百万目空一切的北奴人在一次次的失败里学会了尊重宁人,学会了即便勒马在北宁城下也不敢向杨复远叫嚣,毕竟连他们都知道,只要时机适合,杨复远的狼骑也可以和他们平分秋色甚至隐隐胜上一筹。

“停!”

北奴军中年长的将军停住了脚步,几乎是在同样的时刻,所有北奴军中的老将都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北奴人的箭矢长度不及大宁边军,可人家大多是人自幼所习,他们在极小的年纪就学会了如何在马背上使用弓箭,学会用弓箭守护自家的草场牧群,学会用战斗赶走草原上凶狠的狼群。

一支又一支的箭矢被绑上了涂有火油的东西,此刻他们所停留的距离,不大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将箭矢送到楚军的营帐里。

“放!”

瞬时,在了台上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破光营士卒摇醒了自己的同伴:“别睡了!那林子里是什么?”

睡眼惺忪的另外一个士卒有些不以为然,反而还叫骂着:“说好了我守下半夜,你摇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