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元年八月中秋刚过,大宁定南道红湖岸边的顺南堡码头人头攒动,达官显贵,三教九流都一道从阳明城里涌到了此地。大宁朝的楚王殿下从此处登船,带着楚王妃宇文雪,侧妃青晓,辽世子杨瞻,长子杨湛由水路至渝州,等到了渝州,再沿着杨宸曾经前来定南卫就藩时的官道返京。
而红湖岸边素日里最是热闹的一叶楼中,人们不经察觉,王府的老人韩芳已经数日未曾见过踪影,与韩芳一道先于杨宸消失在顺南堡码头的,还有问水阁的诸多势力。
“臣徐知余,恭送楚王殿下!”
徐知余今日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朝服,从藩王封地文臣之首,变回了大宁朝正二品实权封疆大吏的他脸上没有多少喜悦,杨宸的离开,对徐知余而言,是一种折磨,他不甘就在此处看着杨宸一步步靠近那座充斥着算计、杀戮、背叛的长安城,可他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一次又一次提醒着自己,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弟子,可以从容应对那些蝇营狗苟。
作为曾经杨宸的旧部,洪海、安彬、萧玄一行也站在了送行的人群之中,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和杨宸的分离只是暂时,在大宁的北疆,尚有他们的用武之地,只是圣谕因为南北三千里尚且没能传到阳明城而已。
“恭送楚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岁声里,刚刚登上大船着一袭披风的杨宸抱着杨湛,又一次回头望了一眼顺南堡,与先前的几次返京,不同,这一次,他不知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否回来。杨湛的眼睛炯炯有神,还未满一岁,所以此刻的他,只是将手指放在了嘴中,在父王的怀抱里看着码头上叩首的众人,不明所以。
“湛儿,咱们回长安了”杨宸说完,转过了身子,背向了这处从永文五年至天和元年八月,都属于他的封地。
去疾在船头向左右船头的王府侍卫喊道:“出发!”
大船解下了船帆,船头最下一层的船夫们开始奋力划起了桨,好让大船调转了船头,而码头与船上几乎同时擂出了战鼓与号角声,在顺南堡码头上立于马上的罗义与几位骠骑营的千户都尉不约而同地扬起了马鞭,从一众送行的人群里离开,三千骠骑,由陆路启程返京。
许是被号角声给吓到了,杨湛在杨宸的怀抱中嚎啕大哭了起来,让杨宸使出了万般手段也不能哄好,在船舱里听见动静的宇文雪匆匆赶来给杨宸解了围:“殿下,湛儿定然是饿了,交给臣妾吧”
被湖风吹得头发散乱的青晓却没有随宇文雪回到船舱中,而是将小桃和去疾撇在了身后,把杨宸拉到了船头。
船头之上,玄色的蟒袍与披风,腰上的镶金白玉腰带在杨宸的身上是这般雅致考究,而站在杨宸身边的青晓依旧是那身竹青色的百褶玉面裙,身后系着朱红色的披风,如今青晓的脸上看不到半分愁容,曾经要费尽千辛万苦才能用上的珍贵胭脂在脸上也是不过寻常。
青晓回头望了一眼,才放心的从腰带中取出了一瓶药递给了杨宸:“王爷快收下吧”
“这是什么?”
“一位故人,托臣妾转交给王爷,说是能治好王爷的心病”青晓望向在温和的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心如止水的说道。
“故人?”杨宸一面问着,一面打开了药瓶凑到鼻下闻了一番:“这是什么?这味儿这么重?”
“臣妾答应过她,王爷恕罪,别问臣妾了,王爷身上的伤未曾痊愈,就早些服下,免得回长安了让外人看见王爷气色不好”
“本王气色不好?”
杨宸问完话时,青晓已经转身而去,就连小桃神情看着也有些不对,一头雾水的杨宸把去疾喊到了身边:“你欺负小桃了?”
“我哪儿敢欺负这位祖宗?”去疾有些愣住,小桃总是喊他傻子,这傻子的名声都传到王府外面去了,他只不过想争执一番,却让小桃误会了好些时日,置气之下,已经有几日都是这番不冷不热的神情。
“那本王惹到青晓了?”
去疾细细想了一下从回到阳明城后杨宸的一举一动,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没有”
“真没有?”
“王爷前日不是都在娘娘的院里用的晚膳么?那时候还好好的啊?从昨日娘娘就是这样了,许是舍不得阳明城吧”
去疾挠头说完,杨宸双手背在了身后,也回头望了一眼,再取出了一颗药丸,咽了下去。
“王爷,这是什么?你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