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机行事的高力趁势把众人屏退,刚刚施了针的太医,也被领走,让偏殿里面,仅仅剩下身着龙袍心事重重的杨智,还有刚刚扭伤了脚,见殿中只剩下杨智时,惴惴不安的木今安。她隐隐看到了杨智的心事,这是她从知道自己这副容貌会让那些男子有多么趋之若鹜后便无师自通的本事。
“陛下”
木今安先开了口,她嗅到了一丝危险,这声陛下,更像是求饶,可她终究还是不知人心的斤两,一个在自己眼前楚楚可怜告饶的女子反倒会让人更是血脉偾张。
“若是你王兄不来接你,你怎么办?”
“臣女,臣女还有一个弟弟,名叫阿图,在楚王殿下的军中行事,臣女可以出宫,和弟弟相依为命”
木今安不敢正视的杨智的眼睛,那双曾经她眼里最是沉稳而深不可测的眸光里,有身为男子,最本能的火焰。
“你好像已经猜到了你王兄不会来接你?”杨智一面问道,一面坐到了木今安身边的那张梨花椅上。
“在东羌,臣女已经是王兄口中的一个死人,他又怎会来接臣女?”
杨智愁容满面的摇了摇头:“如今他不过是朕的臣子,朕让他来接你,他又怎敢不来,只是楚王说你回去也是一个死,朕知道自己弟弟的性子,他是断然不会放你回去的”
“为什么?”
“你是一个女子,不懂军国大计,朕说了你也不懂,若是不归东羌,可愿留在宫里?”
“嗯?”木今安大惊失色道:“陛,陛下,这是?”
“这是长安,无论是朕,还是楚王,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肆意妄为,你已经是朕昭告天下的东羌郡主,又是按着外邦臣女在京,领了内廷的女官之身,再回楚王府,名不正言不顺,反倒是让天下人说楚王贪恋女色,不顾人情,楚王妃出自宇文家,王府后宅,也绝非楚王一人可以一言九鼎的地方”
“陛下和臣女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木今安微微试探地问着,坐在一旁淡定自若的杨智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意,随口吟出了一首自己第一次在乐台之上看木今安一舞回到甘露殿仍旧念念不忘,性起而成的一首词:
“春葱指甲轻拢燃,五彩条垂双袖卷。雪花浓透紫檀槽,胡玉急随红玉腕。当头一去情无限,入破铮综金凤甲。百芬芳酒祝长春,再拜敛容抬粉面。”
木今安只是在一旁静静地侧耳听着,等杨智吟完,她将要开口时,杨智又好似试探一般的问道:“你喜欢楚王,是么?”
又一次被问到此处的木今安还是和第一次时一样,没有说话,目光却微微向下,也未看向脚尖。
“女子垂首却目不及脚尖,乃是世间绝色,果真如此,哈哈哈”杨智笑了,笑得并不肆意:“朕这个弟弟,自幼和朕一道长大,他的心思从未瞒过朕,若是你与他无缘,该当如何?”
“臣女本就不敢奢望,自被楚王所救,姑且捡回了一条性命,已无他求,唯思报恩而已”
“自古美人配英雄,当真是如此”杨智感叹着,走出了乐台,再未说话,这长乐宫还是从前兄弟二人一起偷看青晓换肚兜时的那座长乐宫,他也仍旧是那个,在知道杨智逃出宫跑遍半个长安只为给青晓买一支簪子后,在青晓升任女官时,将自己准备那只胭脂盒放在袖子里,最后扔进了太掖池中的杨智。
自己弟弟喜欢的东西,他不会去争,若是杨宸也得不到,纵然是费尽这座锦绣江山,他也愿意去给杨宸换来。
没有什么帝王家中的手足相残,有的只是自幼长大的情谊,和杨宸在兵乱自顾不暇时仍然舍命去救他时的愧疚,毕竟那时已经被宇文家侍从所救的他,没有敢冲到乱军肆虐的皇子居所里,救自己弟弟的那股勇气。
从小到大,明明杨宸比他年纪更小,每遇凶险,却总是挡在他的前面,被揍得鼻青脸肿,也从未退过半步。正位东宫时的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日做了圣明天子,也要一步不离的护在杨宸身前。
木今安并不傻,相反,如今的她比从前已经聪慧机灵了许多,在这一刻,她明白了宇文雪送自己入宫时为何是一番忧心的神色,也明白了皇后让她亲近杨智的真正原因。若是没有在东羌遇见杨宸,也许今日面对这番富有四海却仍旧是小心翼翼试探问询的杨智,她所想的,并不是那个见着自己扭伤,却一句话也没有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