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个绝望的不眠之夜当中,唐格拉尔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知道他的妻子是个浪荡而奢侈的女人,等自己跑了之后,缺钱的她为了再过上奢侈生活,会想尽办法寻求再嫁的机会,甚至甘愿去当富豪的情妇;而对她来说,女儿欧仁妮只不过是她新生活的累赘罢了,她一定会把女儿抛弃到一边不加理会。
女儿现在还不到十岁,她失去了双亲的照顾之后会怎样?她将从云端跌落到污泥当中,也许在生活的逼迫下会沦落风尘也说不定。
但即使如此,他也狠得下心来,因为对他来说,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如他自己重要。
家庭没有了可以再重建,孩子也可以再生,可是手里的钱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欧仁妮确实可惜,但是这也是她的命运。
对,就这样吧。
至于公爵……他什么都拿不到。
在之前的危机当中,为了苦苦支撑,他早已经把自己的豪宅暗暗抵押了出去,而且贵重物品要么偷偷典当,要么就已经划归到了别人的名下——在自己逃离之后,哪怕公爵再怎么暴跳如雷,他也不可能从自己这里拿到一丁点挽回损失的钱。
一想到这里,唐格拉尔心里就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高贵的大人,被平民溅了一身泥,感觉如何啊?
带着一丝绝望而又邪恶的快意,唐格拉尔又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天色眼见是越来越暗了,马上就要到他跑路的时刻。
此时的唐格拉尔站在窗边,以一种异样的平静看着巴黎的街道,感受着他熟悉的万家灯火。
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条面包,然后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一顿简陋的晚餐,这将是他在巴黎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默默地吃完了以后,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也逐渐到了唐格拉尔银行的下班时间,职员们纷纷离开了办公室,消失在夜色的街道当中。
明天他们恐怕就会大吃一惊了吧?或者也许根本不吃惊。
唐格拉尔默默地换上了一件大衣,然后竖起衣领遮住了自己的脸,接着戴上了一顶黑色的丝绒礼帽,他还特意取出了一双增高鞋穿了上去——这样,在夜色当中,没有人会认得出他了。
确认楼下已经没有人之后,唐格拉尔拿起自己的行李,悄悄地从后门走出了自己的银行。
因为是早春时节,晚上还有点冷,街道上扫荡着寒风,行人寥寥无几而且行色匆匆,每个人都和唐格拉尔差不多打扮,所以也没有人注意他,而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悄悄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注意到了在远处的街角,此时正静静地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要逃跑他肯定不能乘坐自己的马车,所以在前几天他就已经通过中间人暗中雇了一辆马车——它会载着自己逃离巴黎,丝毫也不会过问自己是谁。
唐格拉尔拿着行李,快步地走上了马车,接着闷声催促对方快走。
果然,没有任何询问,马车缓缓启动,接着在巴黎的街道当中穿行,向着城外驶去。
唐格拉尔透过车窗看着周围熟悉的街道,他知道,过了今晚,这里永远也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不过这不重要,阿姆斯特丹,法兰克福或者伦敦,将是他新的舞台。
就在沉默当中,周围的街道渐渐变得宽阔,建筑也逐渐变得稀疏,马车很快就要来到巴黎西郊的布洛涅森林了——那里是城里人们平常游玩的地方,也是一个逃出去的好地方。
唐格拉尔带着痛苦与兴奋交织的感触,看着马车载着自己离开这座光辉的城市,向着阴影疾驰而去。
渐渐地,高大的树林用自己鬼鬼祟祟摇晃的影子覆盖住了这辆马车,而当它来到森林身处的时候,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月黑风高,此刻,乃清算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