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就是西城坊草场,今夜二更天的时候这里会燃起一场大火,因为不晓得存放了啥,大火还引发了剧烈爆炸,死了不少赶去救火的人。他家也会被波及,刚刚修缮好,准备娶媳妇的四间房全都开裂,为此他又不得不借了一大笔钱修房子。
王钟之所以晓得这般清楚是因为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这件事情发生四年多之后,他的娘子李氏被建平伯高窿雇佣为其子乳母,还收了他做仆人。可是高窿却不让他和李氏再相见。
王钟开始没多想,可没多久高家就传出李氏被高窿收了房。想到李氏那婀娜身段,尤其是生了三个孩子后,越发包不住的妖娆,王钟坐不住了。
为此他多次同母亲与兄弟王镇,到高家赎李氏。可高窿不但不答应,还把他们兄弟绑起来打了一顿。面对日甚一日的流言蜚语,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王镇,他最终选择了自戕,以便换取朝廷对高窿的惩治。却不想犹如做了场大梦一般,他又回到了弘治十五年的这个夏日。
老天爷既然给了王钟重活一次的机会,他就决定好好珍惜,绝不再走前世旧路,最起码,他要好好守护娘子,兄弟。可究竟该咋往上爬,确实让前世都没有个正经营生的王钟犯了难。直到老母亲叮嘱他修房子,好在八月娶媳妇,他才突然记起了西城坊草场大爆炸这件事。
当时侦破此案的是东厂一个百户,对方因此直接升为了副千户。王钟自然晓得他没有人家的本事,可若是擒获纵火贼人,他也就有了功绩,没准可以弄到一个正经差事,再不济也能升一级,得到一笔钱。于是就打算来这里碰运气。
西城坊草场是军仓,因此只有北门和西门两个出口,为了万无一失,王钟不但带上了兄弟王镇,还有本卫的七八个好朋友埋伏在两个门周围。约好,发现啥不对,就互相知会。
弘治二年令、捕获出境妖人、勾结夷人、谋为不轨者、为首升二级、为从升一级。应捕人役、若贼重势凶、登时擒获三名者、为首升一级、为从给赏。或被伤害、子孙陞实授一级、世袭。若非应捕、能登时并三月以里缉获者、量陞一级、月久者给赏。
“钟哥,俺们在这等啥啊?”王镇很快吃完了半个饽饽,闲来无聊,终于开口询问。
“等个人。”王钟刚刚讲完,就看到远处的大门打开,一辆马车从里边赶了出来“很重要的一个人。”
不多时马车经过兄弟二人藏身处,就听到了车内传来一个声音“……有啥,校尉就算查验,俺这也是正经来路。”与此同时,一张俏脸出现在了车窗,对方并没有瞅见二人,继续道“你闻惯了夜来香,再去闻别的味……”
王钟不以为意,重活一次的他根本不在意这些,拉住了愤愤不平的王钟,示意对方不可生事。
夜渐渐深了,好在如今是夏日,也不怕冻着。
白石独自一个人趴在西城坊草场西北角,一座荒废的小楼楼顶上监视附近的两条街道。他是个物尽其用之人,换句话说,他要利益最大化。杨儒这个不入流的骗子只看到了郑直的钱,知道郑宽是个状元,却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更不懂,郑宽可是和皇后一家即将结亲。所以白石这次并没有带其他人,只叫了石文义,张采和赵耀庆。
有赵耀庆在,他才可以在事后,和郑家有一个杨儒有一个直接联系的桥梁。待到杨儒拿到银子的那一刻,就是对方再投胎穿越之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始终没有看到有人再进入西城坊草场。就在白石怀疑杨儒误判,郑虤没有这个胆子时,草场内突然有了变化。他立刻站起身仔细看着围墙之内,杨儒的那座仓库出现了微微亮光,片刻后白石就判断出,是火光。火势蔓延很快,不过几分钟,整座仓库就都着了起来,显然是人为纵火。
他感觉小瞧了郑虤,对方自然也晓得被人发现的后果。所以并没有选择深夜贿赂草场提督进入,而是在白天就摸了进去,然后潜伏下来,直到现在才动手。
白石看了眼左右两边石文义等人潜伏的地方,却并没有按照约定发信号,而是继续等下去。无论如何,郑虤纵火之后,想要离开,就必须从西门或者北门的方向走,他在这里,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对方踪迹。当然,如今有了这个突发情况,白石也不得不对郑虤的智商重新评估,不排除对方艺高人胆大,继续躲在里边,等着明天天亮后再混出去。只是明日出去的时候是死是活,就看他的命了。
“走水了……”终于草场内传来了呼喊声,起初不大,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喊了起来,继而是敲锣声。
白石盯着高墙内映红的半边天,想象着里边从四面八方汇聚过去救火的库丁,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