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卫镇抚施炳是头中午赶到的廉台堡,依着梁娘子提供的证词,判断昨夜失踪的梁潮多半已经遭了陈家父子的毒手。不过目下二人已经伏诛,无法确认,只好先报失踪。
同来的梁家人并不满意这个结果,毕竟不能把梁潮销户,梁家人就无法承袭梁潮的试百户世职。梁潮成亲时日尚短,只有两个女儿养在真定家中。之前是没有地方,待分了房子后,原本梁娘子就打算接过来。可没等安排好,就被人捉了奸,因此也就耽搁下来。因着招收赘婿必须由家中男方提出,如此,梁潮的世职也就只能从梁家近枝承袭。
可这也没法子,毕竟梁潮才失踪一夜,若不是陈家父子闹得太大,都不用报给卫里。
更何况梁潮死了是大伙猜的,万一没死呢?这种可能虽然不大,却也不是没有。
梁家人自然无法辩驳这些理由,却借口不放心梁娘子,搬进了梁潮家。很简单,梁潮住的可是三进大院子,而且廉台堡这一年不停折腾,如今的院子也值几百两。
梁娘子对此无动于衷,她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可也晓得,抖搂出去,郑直不一定有事,她却必死无疑。因此对郑直讲的言听计从,不敢有半分差池。
齐嫂子实在看不下去,借口自家招了贼,需要归置,干脆拉着薛娘子也搬进了梁家与她作伴。
众人虽然不言语,却心中有杆秤,纷纷伸出大拇指。齐嫂子虽然跟陈家父子一般是外来户,却又不同,平日间谁家有事都要搭把手。
这位可不是受了委屈不吭声的,昨夜就是她敲盆告警。尽管众人没有进正屋,可屋子门窗都完好,大伙是能看到的,况且陈家父子是死在后院。卫所人彼此熟识,咋也不会,也不愿意往不好的地方多想。在他们想来,齐嫂子无事,她又和三奶奶在一起,那三奶奶也定然无恙。
午后送走了酒足饭饱的施炳,郑直找来黄狗剩安排明日老夫人的寿宴事宜。如今堡内还有两个总旗,一个朱千户,一个就是黄狗剩“俺给施镇抚讲了,昨夜黄总旗亲手料理了陈家父子。想来,不日朝廷就会有封赏。”
黄狗剩一听,赶紧端起酒杯“十七爷瞧好吧,俺以后就是爷的狗,让俺咬谁就咬谁。”郑直的决定确实让他意外,毕竟朱千户一直跟在对方跟前。这陈家父子的两颗脑袋也是不小的捕贼功。
“扯淡。”郑直笑骂一句“娘的你是狗,俺家槐花是啥?”朱千户若是得了功,旁人自然不会讲啥,可以后只能做个守堡把总,再也不可能跟着郑直。因此一早二人商议后,就把这好事给了郑直的好弟兄黄总旗了。
黄狗剩一听,咧嘴笑了“对,对,不是狗,不是狗。”槐花就是他媳妇。伸手为郑直斟满酒“啥都不讲了,十七爷让俺是嘛,俺就是嘛。”讲完先干为敬。
郑直也端起酒杯吃了一杯“老黄,俺是把家托给了你。日后只要俺有口吃的,你就饿不着。”
黄狗剩一听,赶紧道“小的也是这么想的。”扭头吆喝“槐花,快点,上菜。”
黄娘子在外边应了一声,不多时端了菜走进来。放在二人面前。正要离开,却被黄狗剩拦住“你不是总埋怨十七爷不来歇歇脚嘛?如今十七爷来了,咋还害羞了?”拉着对方坐到了郑直跟前,一点不寒碜的返回座位后,继续神态自若的与郑直吃喝起来。
黄娘子早就习惯了二人的龌龊,索性大大方方的钻进了郑直怀里。为对方皮杯斟酒,肉筷喂菜。一时之间,坐中三人谈笑风生,倒也和谐美满。
眼瞅着外边天色已经暗了,朱千户找了过来,讲程敬来了。郑直才昏昏沉沉的坐起身,在黄娘子服侍下穿戴整齐。
“动手了?”郑直精神一振。
“是。”程敬低声道“不过不是俺们想的钱斌,也不是薛汉,而是华林溪。”
华朝安莫名其妙的死了,让钱斌和薛汉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两人都将对方认定为了最大嫌疑人,反而排除了郑直。原因很简单,这段日子郑直与程敬关系越来越密切。对方甚至愿意为程敬在中秋之夜的阳和楼弄一个位子,楼内唯一真正藁城籍士人的位置。
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程敬才是一个真正的老光棍。为了家族,一开始就把他们卖了个干干净净。因此,完全将郑直对程敬的优待,看成了对他们的‘不计前嫌’。既然排除了郑直,自然就是彼此的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