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理会清流,张口说道:“小娃儿,你右腿受过重伤?”
李靖喘息方定,赶忙行礼道:“在下三原李靖,拜见真人。”
紫霄道:“听你气息,年未及弱冠,能有此身手,当真不易。只是三原李家功法,似乎算不上一流,李公子莫非另投名师?但不知尊师是谁?”
李靖一时说不清楚。舅父韩擒虎自是授业恩师,巫山渔女、顾木生、虚云和尚、袁氏兄弟、孙思邈等人,多少都有影响,主要还是自己不断揣悟,扎实用功,特别是孙先生调息之法最是有益。当下回道:“在下微末之技,所幸常遇高人指点。此次前来,受一位高人所托,有一物上奉真人。”说罢从怀中摸出玉玦,双手捧送,递到紫霄手中。
紫霄手握玉玦,浑身触电一般,喝道:“清流先回内室,为师要与李公子说话。”
清流赶忙退回铁门内。李靖启动机关,把铁门闭合。紫霄道:“李公子对本门机关如此熟稔,想必与孽徒华清风交情匪浅。”
李靖不敢隐瞒,把江州血案、巫山石室、岭南洞穴等关涉华清风和冼阿英之事讲了,特别对冼阿英之事讲得更为详尽。紫霄真人听罢,默然无语,只是反复摩抚玉玦。良久,一声长叹:“世事如烟,过往皆空。李公子心性纯良,殊为难得。方才你与我交手时,不忍攻击我头部,宁可小腿受击,足见有怜悯之心。我那孽徒华清风,若有你半分仁德,岂会落到如此下场!”顿了顿,低声问道:“李公子能将冼阿……太夫人当下形貌,说与贫道么?”
李靖知他无法忘却冼夫人,当即把冼夫人着装、胖瘦、气色、神态等都说了,只是隐去了冼夫人身形略微佝偻的实情。紫霄每听一句,面上都浮现出温暖,如同朝霞映面。李靖说得仔细,他听得入神。听罢,叹道:“想不到五十多年,她仍风采如昔,而我却形同枯骨!多谢李公子同贫道叙说这些,了却我平生之愿。你去开门,让清流出来。”
李靖照做。清流出来后,拜伏在地。紫霄真人道:“清流,清风送你上山时,你只有五岁,一直随侍为师左右。清风对为师下毒,断筋挖目,我现在已不恨他,都怨我当年识人不明。你受他要挟,但仍能以吊篮送饭数年,足见你心之诚。只是已有月余未来送饭,是何道理?”
清流伏地哭道:“一月前,终南山紫羽师叔带领十数人上山,将我等囚禁,声言崆峒是道教圣山,应当重振雄风,不可荒废……”接着将过程讲了。
紫霄捻须道:“我这个不成器的师弟,本事微末,野心却是不小。也罢,李兄弟,清风亡故前,是否将开启铁链之法告知于你?”
李靖一愕,暗悔之前没想到这一层。他检视铁链,一头系上壁中铁柱,一头是刚好能套住手腕铁环,并无锁孔可以开启,且那铁链是玄铁所铸,寻常刀剑不能断。想起虚云和尚铸炼孤星剑时言及此剑已属神品,当即取剑凝神,迅捷一击,那铁链应声而断。李靖先斩断链头,再斩击铁环,只四下便将紫霄真人腕上铁环斩落。
紫霄真人长吟一声,道:“李公子此剑当属神品,且你年纪轻轻就能运剑如此精准,前程未可限量,贫道多谢了。但凡你有所请,贫道尽力而为。”
李靖道:“在下无所请,只是想知晓如何化解西域奇毒。”于是将萧琼下毒要挟之事讲了。
紫霄真人道:“贫道中毒,才受清风那孽徒所控,挑去脚筋,挖去双目,再将玄铁熔铸成链困我于此,想逼我说出奇门精要。此人倒也有些天分,但哪知贫道一生最恨被人胁迫,岂能告诉他?至于那西域奇毒,的确要命,不到一年,功力散失不说,残躯瘫软无力。眼看就要归天,有一晚,一番僧现身此处,声言他可救我性命……”
李靖奇道:“真人是说,那番僧突然现身此处?是从密道而来?还是……此窟悬壁千仞,他如何进来?”
紫霄真人道:“别人自是不能来,就算送饭的清流,亦是从清风布置的密道进出,且只能通往上层。那番僧不通机关之术,只能攀援绝壁而上。当世能从绝壁而上者,不过四五人而已。但说出他的名号,李公子就不会奇怪。他就是西域圣僧宝象法王。”
李靖内心一震,接口道:“看来,是他给了解药?”
紫霄真人道:“正是。不过法王要贫道给出《备穴秘典》以作交换。当时贫道对清风恨之入骨,发誓手刃叛徒,所以先求活命,要求法王先给解药,如能奏效,可给秘典。法王当即给贫道服下解药,一月后复来,贫道虽不能恢复全部功力,但气力渐复,自知若不给秘典,法王必取贫道性命。于是指点他到秘室,自行取走秘典。”
清流听罢,如在梦中:“师父,都怪徒儿无能,让那番僧随意来去……”
紫霄真人摇首道:“别说你武功低微,就是为师康健如常,恐怕也非他敌手。法王西来,自称当世达摩,武功高深莫测,其志非小。李公子若要得到解药,恐怕得寻到法王才行。”
李靖道:“据传宝象法王现为突厥汗国座上宾,在下为求活命,当北上寻访。此间事已了,在下不便多有打扰,这就请求离去,请真人善自珍重。”
紫霄真人道:“不忙。敝山有事未了,还需仰仗李公子出力,将我那不成器的师弟打发走再说。李公子描述相貌极为传神,请将紫羽形貌说与贫道。”
李靖照实描述了。紫霄摇首叹道:“年龄是大了,却无甚长进。”命清流撕了一块道袍当布巾缠蒙双目,再伏在清流背上。李靖开了机关,三人通过密道返回道观前殿。
天近黄昏。紫羽真人及众下属见地下突然冒出三人,顿时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