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举手,张开掌心,示意无意对抗,说道:“在下是磨镜人,不是细作。姑娘既通汉话,自然知道汉人从军须年满二十一岁,我尚未加冠,如何会是细作?再说大隋朝廷与突厥汗国修好,亲如一家,边境平安,如何会有细作?”
那少女摆手让三人放下弓箭,说道:“草原之上,女子也骑马放牧,哪像你们南人女子躲进深闺画眉。只怕你这磨镜技艺,到这里毫无用处。”
李靖指了指马鞍上的包袱:“就算无镜可磨,在下也带了些精盐和布帛,好歹换点金银回去。”说罢拿出谢康途送给他的牛角凭据。
少女瞧了一眼,点头道:“这个物件我倒是听说过,是漠南大商谢家的通商凭据。也罢,看你长得还算斯文,且已经捡了这么多柴,就不追究了。”回首对三个男孩道:“天快黑了,咄吉世,你带俟利弗、咄苾去打些吃的来。”
三个孩子上马驰去。少女笑道:“方才吓唬你,你莫见怪。”
李靖施了一礼:“在下李靖,见过姑娘,请问姑娘芳名?”
少女“噗哧”一笑,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双腮竟然有些红了。“我叫阿史那·雪云,叫我雪云就好。你们这些南人,说话讲究多。先生曾教我们习汉文,说汉话,很多话我们都觉得完全多余。”
李靖欠身道:“姑娘说的是。在下也随先生学过几句突厥话,你们的话的确不像我们的话那么绕,直来直去,言简意明。”
雪云笑道:“这就对了。世间事,还是简单些好,不然脑子会乱。”说罢,放下弓,蹲身,把柴折断,堆起,准备生火。
李靖这才敢仔细瞧她。雪云不同于中原女子的娇柔,骨骼健壮,古铜肤色,黑发后梳,编成五条均匀的发辫,下部被一块长形玉饰夹住,辫梢从五个圆孔中穿出,自然披在腰际。身着深绿翻领胡服,翻领处为深红色。腰系蹀躞皮带,带上有数个扣环,挂了一把带皮鞘的小刀,一个箭囊,还有一个小皮袋不知内藏何物。韦韝窄袖,类似中原人的箭袖,用细绦束紧袖套。右耳穿孔,戴了一只白玉环。上衣分襟,下摆敞开,衣长齐膝;绿布筒裤,小腿处亦用绦带扎紧,伸进高帮皮靴。整个装束似乎都为骑马行猎而备,显得干净利落,蓬勃朝气扑面而来。
雪云一扭头,见李靖定定看着自己,脸蛋更红了,晶莹的眸子闪着光,笑道:“据说你们南国人,男女有大防,你这样盯着一位女子看,不难为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