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士气高昂、群情激愤的民壮们此时已惊慌失措,完全忘却了心中的愤恨与屈辱。眼看着前方的战友纷纷倒在血泊之中,被敌人轻易地撕开防线,大部分人心生惧意,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可怕的战场。而一旦这种逃跑的念头滋生蔓延开来,如果不能迅速加以遏制,再想重新掌控这帮毫无组织纪律可言的乌合之众简直比登天还难。
"统统给老子站稳脚跟!哪个杂种敢逃跑,老子第一个宰了他!我们若是抵挡不住敌人,谁也别想活命!你们还能往哪儿跑?各小队的军官们听好了,谁敢临阵脱逃,一律格杀勿论!" 伴随着贺封声色俱厉的怒吼和冷酷无情的处决,才让民营兵们勉强稳定住心神,维持住了混乱的阵线。
实际上,桥头的鲜卑人士兵数量不足五百人,而且其中有一小部分还是城中受伤未愈的伤员。即使双方装备差异较大,但只要民营兵能够守住街道口这个关键位置,哪怕最终无法战胜敌人,依靠地形与人数的绝对优势,鲜卑人恐怕也很难打的过去。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由于贺封所处的方位恰好拦住了第一营逃跑撤退的路线!被困于夹缝之中、不敢回头面对敌军的第一营士兵们,竟然毫不犹豫地向身后的第三营挥舞起手中的兵刃!
刹那间,场面变得混乱不堪:有的人向自己的友军发动突袭;有的人大骂着展开反击。尽管贺封以及各个小队的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喝止,又当场处决了几名被吓得魂飞魄散的逃兵以求震慑众人,但这一切努力都未能奏效,整个军队已然陷入失控状态。
慌不择路的溃兵把后背交给了敌人,冲自己人亮出了刀子。在后面跟上来的鲜卑弓箭手发射了两波箭矢并发动冲锋的时候。原本就杂乱的队伍在转眼间就四分五裂,几个队官刚才还在约束部下。现在不是加入逃亡的步伐就是被急于逃命的手下砍翻。
看来冷兵器战争里,人数优势并不是最重要的。
而此时的杨忠矩早就出现在了队伍的最后方,带着人大声呵斥“奉校尉令!全军压进!退后者死!”以刀相逼,迫使后方的队伍继续抵抗。后方的军官听到是贺封的命令,也跟着弹压士卒。
杨忠矩装模作样的聒噪几声过后,头也不回的跑路了。后方几个坊的民众不知道都被赶到什么地方去了,房屋还是杨忠矩他们这些民壮亲手拆除的。在残垣断壁中的几人一路连滚带爬,一直到听不见身后的喊杀声才停下来。
几个人疲惫不堪、衣冠不整,有的甚至敞开着衣襟,直接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杨忠矩伸手摸出腰间水袋,仰头猛灌了好几口,然后将水袋递给其他人。他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大家不要惊慌失措,那些鲜卑狗子无非就是仗着盔甲坚利罢了。可他们人数有限,即便我们没能抵挡住敌人,但今日宋军理应也能够攻进来。所以各位不必忧心忡忡,只需耐心等待即可。诸位兄弟皆乃上谷本地人士,可以先行返家等候消息。”
然而这时却有人面露忧色,忍不住开口问道:“家中余粮早已被搜刮殆尽,宋军难道会顾及我等生死存亡不成?”
另一人更是哀叹一声:“唉!你好歹还有一个家可以归去,像我们这般居无定所之人又当如何呢?”
“放心,活着难,想死还不容易吗?”小六说话夹枪带棒。
“你这个背主的反骨仔,嘴还是一如既往的臭啊。”说话的名叫常生,也是杨忠矩在库房认识的,颇有身手。
“去你娘的,你这么想当忠臣怎么没见你陪着他一起去死?不过现在也不晚,不然我送你去和主事团聚?”小六提过刀阴恻恻的说道。
“你个婢生子,敢和你阿爷这么说话。”常生也拔刀在手。
“好了,咱们好歹也算是一起同生共死过。常生兄弟你这么说话太过分了,小六你也是,都把刀收起来。”杨忠矩起身拿回水袋用刀鞘挡了一下常生“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何必搞得血溅当场。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决定,我言尽于此,告辞。”说着就准备抱拳离开。至于他们到底怎么选择,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小六阴沉着脸离开后,几人相继离开,唯有常生还一直跟在身后。
“常生兄弟还有什么事吗?”
“杨大哥,我也没地方去,我想以后继续跟着你可以吗?”常生急忙上前说道。
杨忠矩有点纳闷“常生兄弟,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