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珍!瞧我抓到两条大鲫鱼,这下你有鱼汤喝了,我们的小儿子也有奶水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仿佛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眼中只有对妻子和孩子满满的爱。
张凤珍看到丈夫冻得发青的嘴唇,那嘴唇上的纹路似乎都因寒冷而变得僵硬,还有那发紫的双腿,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她心疼得眼眶都红了,急忙说道:“德厚!你看看你,都冻成什么样了,还不赶紧把衣服穿起来!这天寒地冻的,要是不小心着了凉,可怎么好!还有啊,你瞧瞧这两条大鲫鱼,多肥呐,还有那几条像样的小鲫鱼,你分一半给玉娥送去,让她也做一点鱼汤喝吧!玉娥这孩子刚生完孩子,身体正虚呢,喝点鱼汤补补。”
吴德厚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满脸的不情愿:“凤珍!就这两条鱼!你还想着他们?他们为你着想了吗?咱那两只老母鸡都被他们抓了去!他们怎么没有想着给你留一只?你现在倒好,还心疼她们!”
“德厚!他们是孩子!不懂事!咱不能跟孩子一般见识!你就别计较了,赶快分一半送过去!”张凤珍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推了推丈夫,眼中满是焦急与诚恳。
吴德厚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蹲下身,仔细地把鱼分好,然后站起身,正准备往大房子那边给儿媳妇送过去。哪曾想,他刚迈出几步,吴浩传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吴浩传的眼睛一下子就被地上竹篓里鲜活乱蹦的鲫鱼吸引住了,那眼珠转了转,又看了看他父亲手里提着的鱼,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前,毫不客气地一把夺过父亲手里的鱼,塞到竹篓里,然后把整个竹篓一起提走了。
吴德厚呆立当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儿子会这么心狠,连那几条小小的小猫鱼儿都没有放过,就这么连竹篓一起拎走了。他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冲着儿子的背影怒道:“本来你娘就打算让我送一半过去给你们!你现在一下子都拿走了,你总要给你娘留一点吧!咱们可就这点鱼了啊!你的心怎么这么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老的了?”他的声音在寒风中带着几分悲凉与愤怒,久久回荡着。
然而,吴浩传压根就没有搭理他,那决绝的背影仿佛一道冰冷的墙,将父子之间的情分狠狠隔断。吴德厚气得浑身发抖,本想追上去理论,他那因气愤而涨红的脸上,眉头紧紧皱起,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有无数的话语要喷涌而出。可就在他抬腿要追的瞬间,却被张凤珍给喊住了∶
“德厚!算了,不要和孩子们争,你看看咱们现在这日子,再争又有什么用呢?小浩宇已经饿的哇哇叫了!你赶紧去熬点米汤,等一下用米汤对付对付算了!”张凤珍说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那泪水顺着她满是皱纹的脸颊滑落,滴在满是补丁的衣服上。每一滴泪里都藏着生活的艰辛和无奈,她那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眼中满是疲惫与心酸地劝说着丈夫。
吴德厚只得满心委屈地长叹了一口气,那叹气声中是对儿子行为的失望,是对生活苦难的无奈,他准备去厨房熬点米汤。正在这时,吴浩传拎着竹篓又回来了,他把竹篓重重地扔在了地上,扬起了一小片灰尘。
“里面还有点小鱼,你们自己吃吧!”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那脚步带着一种发泄后的快意,丝毫没有理会身后父母的心境。
吴德厚还以为大儿子良心发现,又送回来几条鱼,心中竟涌起一丝欣慰,他赶忙快步向前。结果探头一看,竹篓里全是小猫鱼子,那些鱼子小小的,在篓底挤成一团,一条像样的鲫鱼也没有,他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伤心的两眼通红,眼神里满是绝望和痛心∶
“真是不孝啊!”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双手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张凤珍也看到了鱼篓里面的小猫鱼子,她用粗糙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那手上的老茧在光线的照耀下格外刺眼。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说道∶
“有!总比没有强!你把这些猫鱼子拿到池塘边处理干净了,然后锅里多放点水,也能熬一锅鱼汤!”
吴德厚苦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里是无尽的苦涩。他默默地拿起竹篓,缓缓向池塘边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孤独和凄凉。
吴德厚认真地把一条条小猫鱼掐头去尾,他的动作略显迟缓却又十分仔细,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每一条小猫鱼在他手中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心肺肠肚被小心翼翼地挤出来,然后他将这些处理好的小猫鱼拿到水边,反复冲洗,直至没有一丝血水和杂质。全部清洗干净之后,他才缓缓回到厨房。
厨房里,吴德厚生起火,把小猫鱼放入锅中,加入水和简单的调料,小火慢炖,不多时,一锅鲜鱼汤就做好了。他小心翼翼地端到妻子张凤珍面前,眼中满是疼惜。他舀起一勺鱼汤,轻轻吹了吹,送到妻子嘴边,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张凤珍吃着鱼汤,脸上洋溢着幸福,嘴里不停地说着:“好鲜啊!”吴德厚听到妻子的话,心里酸酸的,眼中差点又流出眼泪。他望着妻子产后虚弱的样子,觉得自己没能让她在月子里吃上更好的东西,满心愧疚。说来也奇怪,或许是鱼汤的滋养,次日,张凤珍就有了奶水。看到吴浩宇满足地吮吸着奶水,老两口都开心地笑了,那笑容里有欣慰,也有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很快,两个孩子都满月了,家里要办满月酒。这本该是个喜庆的日子,可吴浩宇却享受不到这份殊荣。吴德厚和张凤珍为了不让亲家公与亲家母、儿子儿媳甩脸子,只能围着大孙子吴庆有忙前忙后,家里唯一的摇窝子,被大孙子吴庆友独占,吴浩宇只能被丢在床上,老两口看着吴浩宇那小小的、孤单的身影,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强颜欢笑,在这热闹又有些尴尬的氛围中应付着。
自从刘玉娥生过孩子以后,便不再干农活,心安理得地留在家里照看自己的儿子吴庆有。还假惺惺的说,小叔子吴浩宇,由她代为照看,让婆婆张凤珍放心干农活,挣来的工分,分他一半,然而,她又怎么可能有好心对待吴浩宇,这个还懵懂无知的婴儿,似乎成了她的眼中钉,在这个家里,吴浩宇的日子愈发艰难,开始遭到了非人的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