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家人,就在我们家房屋的斜对面。
前院有三间土坯房,后院有一眼看上去黑漆漆的窑洞,还有一院子的杂树杂草,显得杂乱无章。
在我的记忆里,男主人是个高个子,长着一张驴脸,肤色又黑又瘦,是个脾气倔强的老头。
他的手里总是提着个旱烟锅子,走到哪儿,就在哪儿圪蹴下来。
从烟袋里捏出一小撮烟丝,划根火柴,点上一锅子烟。
他斜靠在墙角,沐浴着阳光,慢悠悠地抽吸着。
几只麻雀站在不远处的树梢上,叽叽喳喳地聊着闲话。
有人牵着大黑狗远远地看见他,热情地和他搭腔:“叔,这会消闲啦!”
他挑着眉毛,斜着眼回话:“不显你能看见我?”
噎得问话的人一愣一愣的,仿佛自己问错了话似的。
气得那只大黑狗瞪圆了眼睛,呲着牙,一副凶狠狠要帮主人报仇的模样。
他倒像个没事人似的,沉醉在阳光里,那模样看起来十分享受。
记忆里的女主人是中等个子,留着短头发,有着深深的眼窝,同样也是又黑又瘦的。
她时常穿着深蓝色的偏襟上衣,黑色的裤脚口总是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利利落落的,一副随时准备起跑的姿态。
她的表情总是冷冰冰的,就连目光也是如此,她很少露出笑容,也很少与人说话。
每天午饭后,她总是盘腿坐在自家门口的那块大青石上,腰杆挺得直直的,手里永远有着干不完的针线活。
他们可是明媒正娶的夫妻。
但给人的感觉,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好好说过话,哪怕是一次充满温情的对视眼神,都不曾有过,绝对没有。
她住在前院的土坯房里,他住在后院的黑窑洞里。
平日里,就像井水不犯河水一样,各过各的。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将近 50 年啊,整整半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