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琮月闭了闭眼。
她说:“算学馆,也许我们是必须要进了。”
造船的技术要掌握在手里,才不会被完全掣肘,以致将来,走到兔死狗烹的那一步……
宫中。
二公主进了殿门,察觉到氛围有些凝重,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她看着大皇子,心想难道又是谢锦屏和皇后的事,大皇子由于也是证人,所以被传唤过来了?
可不管是什么样的事,都不能在新婚夜把琮月姐姐他们叫来吧。
也太不通人性了。
二公主跪下行礼道:“父皇。”
皇帝眼神看了过来,不知不觉间有些闪躲。
最后,只是沉声说:“阿昭……父皇要告诉你一件事。”
二公主皱了皱眉,余光瞥向叩头趴在一旁的大皇子。忽然间她一惊,意识到他脸上有血迹。
而这个一向在他面前温柔和善,眉眼带笑的哥哥,竟然漠无表情,甚至嘴角还有一丝诡谲的嘲讽,叫人看了脊背发凉。
她心里有点不妙的预感,可又不能确定是怎么回事。
忽然间,她想到刚才琮月姐姐对自己的提醒。
二公主的表情凝重起来,径直抬起头,直勾勾地问皇帝:“父皇,什么事,还牵扯到大哥?大哥做错了什么,何故要这样扔他?”
皇帝噎了一下。
他就是把这个女儿养得太直率坦荡了。
竟然就这样问出来了,也不含蓄一下。
没等到皇帝想好怎么开口,大皇子便低声道:“妹妹,若是大哥,差点把你害死呢?”
他的声音温柔、低哑,犹如毒蛇一般,霎时间就让所有人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脸上并无丝毫歉意。
二公主猛然一怔。
她倏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而大皇子,只是令人毛骨悚然地对她笑了笑。
眼中却空茫茫一片,好像已经什么都不在乎。
……
腊月二十八,离新年不过两天。
走街串巷的货郎吆喝着,卖着对联和热乎乎的年糕,小丫头举着冰糖葫芦在小巷子里穿行,拿起家里长辈给的两个铜板儿,找货郎要新鲜的头花。
货郎也是熟手,放下担子,拿大红的头花给小丫头绑了头发,绑成两个冲天的辫子。
小丫头开心极了,咬着糖葫芦跑开了。
货郎笑着看她跑回家,正想起家中的女儿也是这般大年纪。
忽然间,便看到朝廷的骏马飞驰而过,穿盔戴甲的人背着一个黄色袋子,飞奔到衙门。
货郎赶紧挑起担子躲开,不禁嘀咕,这又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姜琮月这边来不及休息,便要准备回门。
京都的习惯是次日回门,不比南安要到第三日,盖因他们已把见公婆敬酒的流程放到了大婚当日做。
她换了身衣裳,论琴服侍她洗漱,姜琮月把加了薄荷叶的漱口水吐到铜盆里,低头擦着嘴角,道:“昨日的婚礼,有没有出什么变故?”
论琴摇摇头:“没听说有什么变故,珠宝坊那边都喝醉了,没闹出事,倒是薛府这边……昨日听说曹家的大爷发了通脾气,就走了。”
“曹家?”
姜琮月对着镜子仔细地放上簪子。
“是曹修大人的长子,带着夫人来的,说什么明知道姜伯崇跟他们不对付,还要娶姜伯崇的长女,还要邀请他们来观礼,简直是把他们的脸往地上踩。”
“还说……”
论琴不敢说下去,姜琮月看了她一眼,道:“你说详细些,咱们日后还要打交道,我不在意听那些难听话。”
论琴只能咋舌:“据说他很不高兴,说薛家世代忠烈,为国为民,而小姐是二嫁,并非完璧……不知道要惹多少人笑话。”
姜琮月顿了顿。
她低头笑了下,簪上绒花,平静问:“然后呢?”
“还说……大家族娶亲最要紧的是出身和头脑,别的是次要,新夫人出身低微不说,还挽留不住夫君感情,导致被休,可见不是聪明人,还不知礼仪,只怕以后打交道难。”
“让夫人……以后不要上他们家去。”
论琴声音越来越低,声如蚊蚋。
姜琮月并不在意。
“我们自己经历过的,都知道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并不是无关的人说什么,就成真了。”姜琮月淡定地别好簪子,将流苏理好。
又回头看了看论琴:“成莹转过年就要嫁到曹家了吧?”
论琴点点头,姜琮月继续道:“到时还得打交道,成莹出嫁,嫂子总不能不出席。”
论琴蔫蔫的,可真是一点儿也不想跟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曹家接触。
明明姜御史那个老混蛋参的曹修,又不管他们的事。不去追究姜御史,倒欺负起她们出嫁的女儿来了。
这人就是恃强凌弱,仗着自己辈分高,要给新人脸色瞧。
但姜琮月瞧过的脸色也多了,不差这一点儿。李家那么糟心的亲戚她都能泰然处之,这一个曹家还不至于让她不敢面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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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后面的折门动了一下,薛成琰敲敲门,轻声道:“我收拾好了!”
声音又轻又快,充满喜悦,好像为能和她一起出门感到很高兴。
姜琮月也不禁笑了一下,起身去推开门。
“我也收拾好了。”她喜欢素色,难得喜庆,在长衫外罩了件桔红色披风,底下露出织金的底襴。
红唇净面,眉如远山,美得十分大气。
论琴不说那些糟心事了,恍如隔世地看着两人并肩。
不由想起,从前小姐不爱打扮,其实有一个很大的原因。
是她五官太过大气,稍作妆扮,便雍容无端,身量也不矮,云安侯……压不住。
不,不能说压不住,甚至是衬不上。
在那凡夫俗子的李延德身边,有这样一个华贵大气的美人,不会显得她秾艳端庄,反而只会显得违和诡异。
所以小姐一直不爱打扮,素淡面人,李延德说她“不过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