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的沉默,让宋南絮更急笃定,出言劝道:“你家这事······原本是没有契机,就单是个路引都极其难办,京都戒备森严,又不是使上几个银钱就能办,你的身份终究经不住细查,能做的只有等待,可如今不同了,有你姨母相助,她府上奴仆重多,你稍做易容混进去,让她与你一个假的身份,上下通气,也不担心事发,打铁要趁热,你爹的案件再过上三五载,到时候能记起这事的人只能更少。”
宋南絮看出他眼中的迟疑,又狠心激了一把,“我能照顾好自己和明哥儿他们,你不在我身边,我们反倒更安全。”
赵玉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片刻,心里有些堵,“容我再想想······”
见状,宋南絮未再劝。
赵玉是个聪明人,知道要怎么选才是最合适的。一日不能翻案,他便会一日一日的熬下去。
自己一介小小农女,无权无势,纵使有心也没有能力去助他,倒不如自己先开口让他能全心做这件事。
这天夜里,西屋的油灯彻夜未熄。
直至临近天明,焦黑的灯芯发出“滋啪”一声,骤然熄灭。
粗瓷油盏中的油已耗尽,升腾起一缕青色烟雾,案前的男人眼眸狭长,掺着暗红的血丝,一遍遍扫着手里名单,视线落在御史中丞杜诜上。
赵玉一夜没合眼,凭着自己先前的了解和记忆,将京中各处势力关系理了清楚,她说的没错,打铁要趁热,既然要翻案,便要从浪花里积攒一股暗潮,等时机一到将其涌出水面。
杜诜此人刚正,极有一身风骨,年轻的时候以死谏言,连遭贬斥,若不是先帝年纪渐大,觉朝中无这般敢言之人念他好来,恐怕此刻还在边疆牧羊。
圣祖有训,台谏官必须“君主亲擢,宰执不预”。
天子亲擢言官是“圣圣相传,家法不改”,宰相不得参与、干预台谏官的任命,凡是与宰相有血缘关系,学生或是曾举荐过的人一律不得担任。
可官场从来是蛛网密布,纵使这样,也不乏各种裙带拐着弯的搭上关系,与苏相那党牵连不浅,可唯独这杜诜是先皇指下的,如今年岁虽大,可在朝堂上也是举足轻重的人,因此与苏相爷不对付多年,也是最为清廉正直的谏言官。
当初赵家出事,整个朝堂除了与父亲交好的几个世交还出言几句,就只有杜诜极力反对早早结案,只可惜当时证物不足站不住脚,只拖延住半月。
但如今不同了,只要寻到常伯,爹留下的证据加上自己手里的,便有机会,纵使是一时翻不了盘,只要够持久,想来那位也不能坐的如此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