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学楼拐角,九月拦住那个试图从侧门溜进来的身影。篮球重重砸在地面的闷响惊飞树梢麻雀,运动鞋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穿23号球衣的男生转身时带起薄荷味的风。
“同学,迟到要登记班级姓名。”
“纪检部的?”他单手转着篮球,汗湿的刘海下眼睛亮得惊人,“新面孔啊。”腕表显示七点三十一分,早读铃声正在远处走廊回荡。
九月后退半步稳住身形,说道:“同学,名字?”
他突然俯身逼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张小羽。”九月迅速在表上进行记录,声音有点颤抖:"高一(3)班,张小羽,请遵守预备铃纪律。"笔尖悬在登记表上方颤抖,“按校规要扣一分。”
他再次俯身逼近,九月闻到他校服领口残留的泡面味道:“九月同学,通融一下?”篮球在指尖飞速旋转,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圆影,“下周就要县级联赛了。”
板夹“啪”地掉在地上。九月弯腰去捡时,看见他磨破的球鞋边,鞋带上沾着干涸的泥点。起身时撞上他错愕的眼神,九月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把扣分单攥成了纸团。
"下不为例。"九月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他吹着口哨跑远的背影融进晨雾,九月偷偷把纸团塞进制服口袋,那里还装着没吃完的薄荷糖。
那天傍晚的部务会上,宣传部长分享的案例让她怔住:"上周有个男生总在早读睡觉,后来发现他每天要给瘫痪的母亲做早饭..."九月盯着值班日志晕开的墨迹,突然明白为何部长的红笔批注总带着温度。
三月,九月在食堂撞见张小羽第五次不穿校服。他蹲在泔水桶旁喂流浪猫,挽起的袖口露出小臂结实的线条。橘猫蹭着他掌心发出呼噜声。
"校规第..."九月的提醒被猫叫打断。他抬头时,眼底还漾着未散的笑意,指尖沾着猫粮碎屑:"九月同学,你扣分的样子好像教导主任年轻三十岁。"
热气涌上脸颊,九月握紧胸牌绶带:"穿好外套!"转身逃跑时,听见他低低的笑声,混着猫咪满足的呜咽。当晚九月在执勤日志写下:"建议在食堂增设爱心投喂点",笔迹被滴落的草莓奶茶晕开粉色的云。
九月的执勤本已经写满半册。她用红色直线标注:"二班李同学对花粉过敏,值日时请避开花坛",用红色星号标记:"艺术楼西侧路灯故障,已报修三次未果"。
五月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九月在医务室撞见张小羽时,他正对着膝盖伤口倒抽冷气。碘酒棉球滚落在地,白色纱布被他揉成乱糟糟的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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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医连忙抢过镊子时,碰到他发烫的指尖。窗外惊雷炸响,他嘶哑的声音混着雨声:"市联赛...输了。"消毒水味道突然变得刺鼻,九月看见他手背结痂的擦伤,像地图上蜿蜒的河流。
"喂,九月,"张小羽咧着嘴倒抽冷气,"你们纪检部管不管器材室漏雨?美术社的素描纸都快泡烂了。"九月望着他校裤上的泥点,突然想起父亲修理老房子时佝偻的背影。
那天夜里,九月敲开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她攥着淋湿的提案书,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关于成立校园民生反馈小组的设想……”
蝉鸣撕开盛夏的帷幕时,在学生会档案室发现张小羽的退队申请。被泪水浸皱的便签纸上写着:"父亲工地受伤,要去打工。"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划破纸张。
深夜的台灯光晕里,九月翻开执勤日志。四百多条记录中藏着二十三处"张小羽"。指尖抚过那些被反复描摹的名字,突然想起他喂猫时肩头的花瓣,医务室昏黄灯光下颤动的睫毛。
第二天清晨,九月把装满幸运星的玻璃罐放在他空荡的课桌上。每颗星星里都塞着字条:“数学笔记在晓婷那”“食堂阿姨给你留了包子”“体育老师说等你回来训练”。最底下压着是九月熬夜整理的助学金申请攻略。
晨光穿过玻璃罐折射出彩虹,九月在窗外看见他奔跑的身影。球鞋依然沾着泥点,但怀里紧紧抱着那个会发光的星星罐。风掀起他洗得发白的校服衣角,像扬起的帆。
高一的第二个学期结束了,九月收到了一张特殊的卡片,上面画着穿制服的少女和抱篮球的少年,中间用金色记号笔写着:"致最较真的纪检员"。
离开学校那天,九月在储物柜发现一本泛黄的执勤日志。最后一页夹着干枯的玉兰花瓣,页脚有熟悉的字迹:“真正的纪律不是绳索,而是星光。当我们学会用光照亮阴影,规则就会长出温暖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