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拿命去赌。
“陛下,实不相瞒,长女对臣颇有微词,臣虽有一副报国之心,想替陛下分忧,怕只怕,弄巧成拙啊。”
萧呈打量着他。
天生一副好样貌,可惜,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畏惧。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最先想到的是自己。
妻子、女儿、长兄,都是在必要时,可以放弃的人。
“也好。”萧呈声音淡淡地道:“你违制回京,藐视皇权,原本是欺君大罪。朕念你忧心兄长,情有可原,暂且不治你死罪,但国有国法,朝堂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朕呢,朕想护着你,也不可徇私……”
一字一字,听得冯敬廷心惊胆战,腰都弯了下来。
才听萧呈说道:“既然回来了,就不用去了。在家闭门思过吧。”
冯敬廷心里咯噔一下。
皇帝把他的乌纱帽给撸了?
以前顺风顺水,头上有家族有兄长,他肆意惯了,安渡城他都敢丢了出逃,也没有人追究,这次不过是习惯性地违制,原以为能像从前一样,告个饶便蒙混过去……
怎会料到,萧呈竟会认真处理?
“陛下……”冯敬廷当即跪了下来,趴在地上,抬头乞饶,“臣即刻返回并州,无诏决不回京。”
萧呈目光温煦,唇角微微上扬。
“回去安度晚年吧。如此,兴许能多留些日子。”
这话他几乎是带着笑容说的,冯敬廷听完,却如坠冰窖。
冯家……
要完了。
陛下没有营救长兄的打算,他的乌纱帽也掉了,剩下的冯家人,只怕也自身难保……
树倒猢狲散。
冯敬廷双脚发软,久久站不起来。
萧呈摆摆手,“带下去。”
两个侍卫应声走过来,把冯敬廷从地上扶起。
不等他站稳,外面就传来吉祥紧张的声音。
“禀陛下,贵妃娘娘在显阳殿外跟花满夫人起了争执,竟至动手,花满夫人身受重伤,眼下人事不省,血流一地……”
萧呈眼皮微跳。
手抚扳指,转动一下。
“传太医。”
吉祥应声退下。
冯敬廷懵然地站在那里,看着萧呈那张冷漠无情的脸,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的皇帝,与他记忆里那个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萧三公子,已相去甚远。
甚至与刚登基时的萧呈,也是全然不同的。
那时候,谁不说新帝治国以仁,施政以德,善于纳谏,是一个大有作为的端方君子?
而今……
暗藏野心,蛰伏多年,终于将龙椅坐稳的萧呈,已不是萧三公子,不是竟陵王,而是大权独揽的一国之君。
他还能听谁的纳谏,还须向何人施以仁德?
寒气从脚底升起,很快遍布全身。
冯敬廷依稀感悟到,自己做错了,冯家也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