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敲响,越过神圣威严的宫殿,冲入云端。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礼官高唱,鼓乐声声。
群臣山呼朝贺。
炽烈的阳光从瑞兽屋檐斜射过来,落在朱栏玉彻的碧瓦红墙。
茫茫大地,膘健的战马疾驰在驿道上,狂奔着,将消息传入大江南北……
三日后,大雍国土无人不知。
南齐、云中,乃至闽南北越等小国,也纷纷遣使到大雍新京安渡,以示恭贺。
大雍朝的历史,就此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千百年以后,当后世的史官和好事者再从陈旧的古籍中翻阅这一段历史,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大雍的繁荣和崛起,最为重要的转折点。
大雍皇帝有着非凡的胆识与智慧,自新朝建立,他便有意削弱世族特权,大力提拔寒族庶族,轻徭薄赋,兴修水利,保障农田灌溉,重视教育,广建学堂,普通百姓也有了与世家子弟一样读书识字的机会。
新政如同春雨春笋,万民共沐恩泽。
四海升平,盛世祥和。
大雍新京安渡,一跃成为大雍朝最大的城市。放眼望去,街上车水马龙,商贾云集,一片繁荣景象。山野田地里稻谷飘香,果实累累,迎来了一个又一个丰收年。
与之相应的,萧氏南齐,这几年也没有闲着。
萧呈是一个勤政的君主。
多年下来,他夙夜不懈,披肝沥胆,谨行“仁治天下”,施仁政、薄赋税、重吏治,减刑罚,体恤民间疾苦,在朝野内外得到了极高的风评。
唯一令人诟病的是,多年来他虽然广纳后妃,却无一个子女出生,立国多年,嫔妃册封了不少,却不立皇后,独宠花溪夫人。
此事引发的谣传甚嚣尘上,可萧呈虽以仁君自称,行事手腕却从来强硬,不止一次用雷霆手段整肃朝纲。南齐在他的治理下,政修人和,万象更新,国力蒸蒸日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雍、齐两国多年里,好像形成了一种默契。
把战力的比拼,化成了国力的竞争。
如同龙虎之斗,商贸往来、农事冶炼,手工机械,针锋相对,但接壤的边地上,竟没有一次摩擦。
多年下来,两国相安无事。
谁也没有想到,最先燃起战火的,会是素来以中立和平著称的云川。
云川王淳于燮在璟宁二年,病殁云城。
淳于燮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废了世子淳于焰,下旨册立他与最爱的樱姬所生之子淳于恪为储。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旨意一出,云川当夜就发生了宫变。
云川王淳于燮死得不明不白,为云川王之位,几个儿子更是挟裹党羽,相互攻讦,斗得你死我活。
云川的内战,一直打到璟宁五年。
淳于焰的几个皇弟,先后伏诛。
那一天,云城的天空仿佛被厚重的乌云笼罩。
街道上异常寂静,宫城里飞扬的尘土下,哭声震天。
温热而黏稠的鲜血流过陈旧的青砖石,浸湿了淳于焰精美的皁靴。
他身着一袭华丽繁复的锦缎长袍,靴子上的金龙暗绣在微光中若隐若现,仿佛带着某种阴冷的力量。那张终年不见光照而白皙异常的脸近乎透明。
深邃的眼眸,长长的睫毛,他美得不像一个真实活着的人。明明俊逸非凡,可每一个人看到他的人,都如临大敌,如见邪祟……
淳于焰没有戴面具。
碎玉剑插入胸膛,是沉闷的破碎声。
“记住我的样子,做鬼来寻仇,别找错了人。”
“你……好狠。”淳于焰最小的弟弟,死前紧紧抓住他的袍角,目光怨毒地盯着他的脸,用含糊不清的语调,厉色质问:
“……等你百年……九泉之下……如何面见父王……”
呵!淳于焰轻笑,轻轻拿开他的手,弯腰俯视。
“父王不会质问我。”他声音轻缓的,双眼默然,“看到我的脸,他就要找阎王爷告状了。”
扑!
剑尖又深入一寸,鲜血从淳于恪的心脏汩汩而出。
淳于焰收剑,擦拭剑身的血迹,双眼安静,赤红一片,嘴唇的笑容仿佛烙上了化不开的魔咒,眼风看向哪里,哪里就跪倒一片。
“恭贺大王即位!”
“恭贺大王即位!”
“恭贺大王即位!”
淳于焰不说话。
俊美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喜悦。
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当那双绣着金龙的皁靴踏上丹陛,他才慢慢扭头。
“屈定。”
那张苍白俊美的脸,肃杀一片。
屈定双膝跪地,额头触地,“大王。”
淳于焰粲然一笑,缓缓地道:“出使大雍新京,请大雍皇帝御笔朱批,册立云川王。”
屈定胸口如荡开一股激流,眼前是云川国的山川秀色,是宝座上继任云川王的飒飒英姿。
“臣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