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万两的亏空补上了五百万两,赵盏终于放松了心情,之前的烦闷渐渐消散。他不是没想过那富可敌国的岳丈,总开不了口。莫说是要钱,借钱都不好意思。从他做小王爷开始,到如今的大宋天子。池家给的帮助很多,从未以皇亲国戚的身份地位作威作福。他们是成功的商人,最懂得分寸,不会越雷池半步。这让赵盏很放心,很满意。池家的低调,给赵盏免去许多麻烦,也让素素和瑶瑶过的更加轻松。当然对于池家来说,这是天大的恩典。池家两个女儿,商人的女儿,嫁给皇帝,册封皇妃,成为大宋身份最尊贵的几个女人中的两个。这是祖上积德,还敢有什么不知足?三百万两,他们拿得出,纵然再多,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卖房卖店都会凑齐。赵盏自是不会当做理所应当,谁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早晚要想办法填补回去。至于依然亏空的二百万两不算什么大事,也不能当做小事。这次的两场天灾给了赵盏很大的教训。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手中必须有粮有钱才能下定决心做事,绝不能不计后果,孤注一掷。就如同老人攒下的过桥钱,棺材本一样。万事以防不测,何况偌大的国家呢?这次的事件也加快了赵盏一直以来准备施行税制改革的速度。摊丁入亩自清雍正年正式推行。革除自古以来的人头税,将土地面积作为税收的衡量标准。土地多的多缴税,土地少的少缴税,没有土地的不缴税。以此增加人口,促进人口流动,不再由土地束缚百姓,百姓可以自由迁移,推动手工业的发展。但此举严重危害了地主贵族的利益。类似现代出现的财产税,赚钱多的多缴税,赚钱少的少缴税,赚的更少不缴税。财产税会导致富人移民,对本国的经济发展不利。摊丁入亩和财产税又不完全相同。财产能够转移,土地如何带走?下达政令时,肯定要禁止土地买卖。地主想走便走,土地给我留下。所以,这项政令必定遭到地主阶层的强烈反抗。赵盏从前慎之又慎,如今军权在手,国家稳定,百姓拥护,差不多到了该逐步推动的时候了。但做这一切有个前提,大宋的粮食产量必须非常充足。一旦推动改革,农民数量减少,工商业人数增长。若保证不了粮食,其他都没有意义。参照今年的粮食产量,肯定不能推行。天灾的存在,让他有些犹豫。无论如何,税制改革都需要提上日程,具体何时推行要视情况而定。
国事上赵盏没了太大压力,家事可不那么顺心。他与仇莲没有任何感情,只大婚当天见过一面。这一面见得非常不愉快,他的气仍未消。但他并未多想,或许这女子未经人事,心中有些惊惧,完全可以理解。过几天,等她自己想清楚便好了,不必因此大加责怪。内阁没太多事,最近也不能再给内阁增加负担了。朝廷派出官员与当地衙门共同赈灾,御史台也派出御史与当地的监察司协同,对朝廷的赈灾钱粮进行监管,对官员实行监督,防止贪腐发生。有了江西那件事的威慑,下面的官员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赈灾钱粮的主意。朝廷官员下到地方,当地官员不分昼夜,拼尽全力。救灾很顺利,灾民安置和灾后重建都按照计划有序开展。赵盏仍是不放心,找到工部做了五个大木箱子。箱子上面开口,可以投放信件,一侧有门,上锁。分配到皇宫宫门口,御史台,刑部,大理寺,还有南京京兆府衙门前。在皇宫四角各修建一座登闻鼓,由专人负责。朝廷下诏书,要求各省各路的监察司,提刑司,转运司三个衙门门前都要设置一个木箱子,以便有冤情,又怕报复的百姓提交状纸举报。提刑司衙门外也必须设置登闻鼓。木箱子的钥匙由衙门主官保管,每十天开箱,副官和主官必须都在场。各省各路再次发出通告强调,民告官,只要告得对,不会受到惩罚。有冤情可以实名举报,也可以不实名举报。实名举报优先处理,负责衙门必须尽快派人调查。监察司和提刑司解决不了,到京城衙门伸冤,京城衙门解决不了,到皇宫外敲登闻鼓,由皇帝亲自过问。赵盏还特地要求皇宫外的登闻鼓选择半新的,必须是用过的。他很清楚,如今的大宋官场,官员战战兢兢,冤情很少到得了他这里。如果有人敲击皇宫外的登闻鼓,则代表御史台都管不了,一定是惊天大案,涉及的官员官位极高。但登闻鼓不能太新,用过的登闻鼓就像杀过人的刀,哪怕这柄刀不再出鞘,只放在那就能够震慑下面的官员。如此一番操作,赵盏稍稍放下了心。
京城飘起了雪花。金国和新辽边境已大雪纷飞,不能继续作战。这一年,金国猛烈进攻新辽国,互有胜败,边境领土几次易手,金国仍不能打入新辽腹地。完颜珣屠杀新辽百姓导致的后果越来越严重,金国虽然国力强大,新辽国百姓却死守不退。背靠白山黑水,使金国付出了巨大代价。夹谷清臣一代名将,无回天之力。冬季停战后,他上书金廷请罪,甘受责罚。完颜璟心知肚明,新辽战争失利不是夹谷清臣的错。撤换夹谷清臣,别人更加无法担此大任。他回信安慰夹谷清臣,并娶了夹谷清臣女儿为妃。要求夹谷清臣在冬季整军备战,朝廷也会提供兵员物资补充,明年务必一举荡平新辽国。不久后,丰王完颜珣上书说天气寒冷,大雪深达数尺,领地内许多牛羊冻死,请求朝廷拨款过冬。完颜璟勃然大怒,完颜珣的封地距离中都不远,中都没下大雪,偏偏你那下了大雪?分明就是随便找个借口找朝廷要钱。还有其他贵族以差不多的理由请求拨款。气的完颜璟有些眩晕。与新辽国的战争持续了近三年,花费巨大,国库早空了。这些贵族仍是生活奢靡,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不为朝廷分忧。最甚者便是自己的哥哥,要不是他肆意屠杀新辽百姓,何至于到此地步?将烂摊子甩给自己,他跑去逍遥自在,几次三番找我要钱。我哪有许多钱给你玩乐?战争必须速战速决。新辽国的战争太久,不能再拖延了。再不能结束战争,万一周边国家干涉,如何应对?国库亏空,行业凋敝,如何应对?大金的威望一日不如一日,如何威服四方?万一人心散了,大金连退路都没有。说起来,主要是我的错,我用人用错了。仆散揆虽然没能取得大胜,至少局面可以控制。我为什么撤了仆散揆,换了二哥统兵?我该了解二哥的性格,不该让你去。他取过玉玺在丰王请求拨款的折子上盖了章。我作为皇太孙登基为帝,几个叔叔本就不服气。我想让亲兄弟帮我一把,封你为丰王,手握重兵。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看看赵盏的兄弟,作为景王爷,替他驻守宋金边境。士卒训练有素,进可攻退可守。如同一把长剑,剑指大金要害,令我如坐针毡。同样是皇帝的兄弟,差距怎的这般大?一个是左膀右臂,国家栋梁。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金宗室贵族如此不堪,大金的国家未来不敢细想。要知道克勤于邦,克俭于家。俭节则昌,淫佚则亡。唉,二哥,大金不是我完颜璟一个人的大金,你什么时候能想明白?大金国的宗室贵族,你们什么时候能想明白?完颜璟年纪不大,心力交瘁,经常患病,愈发觉得力不从心。
宋朝的国都内,安静祥和,两场天灾未对国家产生太大影响。军器所军器监武班自杭州城来到京城,军器所的子弹研究取得了重要进展,火枪的研究也获得突破。他携带子弹和火枪半成品,向赵盏请教了些问题,随后赶回杭州城。赵盏心情激动,军器所不负所望,距离成品火枪组装完成的日子不会远了。若非身居要职,真想亲自去杭州城住一段时间,见证历史,亲眼看着工匠们完成这把能改变战争规则的神兵。送走了武班,午饭丰盛,还加了一壶酒。内阁东侧的偏殿内,火盆燃烧木头噼啪的响着。洪雨洛小心翼翼的替赵盏摆放酒菜,赵盏从身后走来,想拍拍洪雨洛的肩膀,手掌距离洪雨洛肩膀还有半寸,洪雨洛发觉,往旁闪躲,带到桌上的碟子,摔在地上粉碎。洪雨洛见是赵盏,忙道:“我有罪,求官家责罚。”赵盏说:“碎碎平安。没事。”他走到桌边坐下。洪雨洛脸色发白。赵盏问:“刚吓到你了?”洪雨洛摇摇头。赵盏说:“最近你心神不宁,是怎么了?”他顿了顿。“是因为我说过你几句,你生我的气了?”洪雨洛忙道:“我不敢,我怎敢生官家的气?”赵盏道:“没生气就坐下陪我喝杯酒。”洪雨洛依言坐下。拿起酒壶,先替赵盏斟满了,再给自己斟满。赵盏与她碰杯,对饮一盏。赵盏拿起筷子,对洪雨洛说:“动筷子吃饭。”洪雨洛端起饭碗,小口吃着米饭。赵盏夹了一块羊肉在她碗里。“没有外人,不必拘谨。”洪雨洛仍是不敢去盘里夹菜。赵盏道:“你还是生我的气。之前心情不好,说了你几句,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洪雨洛又红了眼睛。赵盏挪着椅子到洪雨洛身边坐下,洪雨洛更加紧张。赵盏替她夹了几次菜,装满了碗。“你不肯自己夹菜吃,我就坐在这替你夹菜。”洪雨洛说:“我自己吃就是了,不敢劳烦官家。”赵盏斟了两杯酒与她喝了。拄着头,侧身看着洪雨洛。洪雨洛怀里似乎有小兔子乱撞,吃的什么都没有味道。赵盏抬起手,洪雨洛赶忙站起。“我吃饱了,官家还没吃。官家快些吃吧,下午说不定还有国事要办。”赵盏挪椅子坐回去。“我没想将你怎样,怕什么?跟我一起吃,我不碰你就是。”
当晚,后宫殿中。赵盏坐在床上,仇莲站在一旁。赵盏去拉她的手,仇莲惊惧的退了一步。赵盏问:“你是怕我?”仇莲不语。赵盏说:“你看我似虎狼吗?还是两个鼻子,四个眼睛?还是长得太难看,让你不敢接近?”赵盏开了个玩笑,仇莲并不笑。他略显尴尬:“新婚夜出那样的事,我不提了,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不想逼迫你,但也有些天了,你还没想明白吗?咱们现在是夫妻,不让我碰你,从哪说你都没有道理。如果你坚持,至少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理由能够让我接受,可以再给你一段时间。”仇莲仍是不说话。赵盏道:“没有合理的解释,就是不肯,是吗?”他难免恼怒。自己做了很大的让步,哪有这许多麻烦?换做谁,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仇莲低头,就是不回答。赵盏说:“那好,你不说便不说。今晚我既然来了,就不走。你再将我踢下床试试?”他的话里开始透露出不悦。仇莲何尝不知晓那一脚的后果该有多严重。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事后想想,大为后怕。那是大宋皇帝,如果追究起来,全家都要被牵连。赵盏说不追究,着实松了口气,再无论如何不敢那般做了。赵盏盯着她,她盯着地面,躲着赵盏的眼睛。她心中有事,赵盏何尝看不出来?多大的事,能让她如此大胆?赵盏的话平和了些。“咱们成亲了,夫妻之间,没什么话不能说。我是大宋皇帝,这世上怕是没有多少事是我办不了的。放心跟我讲,什么都不用怕。若是能办,我帮你办。”仇莲犹豫片刻。“官家恕罪,求官家不要逼迫。自从嫁入宫中,我心灰意冷,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