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强词夺理

赵盏举着酒杯。“舅舅,赵默是景王府景王爷,我是大宋皇帝,你是想给他面子,不给我面子吗?”宋锦城赶忙道:“官家说的哪里话?我们父子怎会不给官家面子?我们只是,只是想看看景王妃,此行正带了极珍贵的礼物。”赵盏说:“礼物不用着急送,这顿酒还没喝完。父亲母亲离席是因为景王妃身体不适,要去探望。舅舅离席,将我一个人留下,这还不是不给我面子吗?”宋锦城语塞。太后说:“哥哥就先陪着盏儿喝酒,我们去去就来。”宋锦城说:“官家,今天算是舅舅失礼。日后,舅舅大摆宴席,宴请官家,给官家赔罪。”赵盏说:“舅舅难道以为我每天不问国事,有那么许多时间参加各种宴会吗?”宋锦城说:“按照官家的时间,官家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什么时候宴请官家。”赵盏不让开。“舅舅是侯爵,赵默是王爵。舅舅是否事先通禀,得了景王爷的允许。如果未得允许,贸然去见景王妃,给景王妃送礼,太不礼貌,有失体统。舅舅明明听到了,景王妃身体不适,哪有时间和精力见你?”宋锦城不敢硬闯,更无论如何不敢留下。只说:“官家,外甥,我们父子实在,实在是真心真意想去探望景王妃。虽没有事先通禀,过后与景王爷赔礼。景王妃身体不适,我们在门外,不进去就是了。”赵盏问:“舅舅,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宋锦城答:“知道,这里是景王府。”赵盏说:“既然舅舅知道这是景王府,该当知道景王府是景王爷的住处,景王爷统领着十几万大军。我劝舅舅最好老老实实的呆着,要是乱走,不小心听到了什么机密军情,万一追究起来,难以善了。赵默是红太妃的儿子,与舅舅几乎没有关系。他可不用顾忌什么亲戚。”宋锦城脚下一软,退了半步,宋园扶住了他。赵雁早不耐烦了,对宋锦城说:“想见景王妃,过几日不妨。”催促太后说:“快走,瞎耽搁功夫。”太后隐隐觉得有问题。她绝对不可能想到其中的原因,只以为赵盏喝醉耍闹。与赵盏说:“少喝点酒,好好照顾你舅舅。”赵盏说:“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料舅舅。”宋锦城想叫住太后。但想如果官家铁了心要为难,太后求情未必管用。话说到这一步,再不知好歹,惹得官家气恼,若彻底闹僵,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他没敢开口,眼睁睁的看着太后离开偏厅。

宋锦城和宋园大汗淋漓。赵盏不落座,他们如何敢坐?互相扶着,拼命克制双腿颤抖。赵盏说:“最近京城里很热闹,舅舅知道吗?”宋锦城说:“京城是繁华之地,自是热闹。”赵盏说:“九天开出一成都,千户万门入画图。天府之国,不比这南京城差吧。”宋锦城说:“南京城是大宋都城,官家居住于此,成都府比不得。”赵盏说:“是比不得。我住在南京城,距离成都府数千里之遥。天高皇帝远,成都府的事,鞭长莫及,我未必管得了。”宋锦城摩挲掉脸上的汗水。“官家说笑了。大宋境内,没有官家管不了的事。”赵盏说:“对,我是大宋官家,理论上全管得了。可要是外面的消息传不到我这里,我压根不知道,该怎么管呢?”宋锦城心惊肉跳,答不出话。赵盏说:“父亲和母亲不在,这里就咱们三个人,敞开了说,舅舅何必装傻?”宋锦城道:“官家,咱们是一家人。”赵盏说:“我没说与舅舅不是一家人。”宋锦城犹豫片刻。踹了宋园一脚,大声道:“给官家跪下!”宋园本就浑身无力,跪倒在地。宋锦城说:“是我管教不严,他养了许多坏毛病。之前看上个姑娘,想娶进门。那姑娘不乐意,他便带人骚扰了那姑娘家人。我打骂过他了,他再也不敢放肆。”赵盏抿了一口酒。宋锦城大声问宋园:“跟官家说,你还敢不敢放肆了?”宋园说:“不敢了,打死我都不敢了。”宋锦城说:“后来我派人带着礼物去找那姑娘赔礼道歉,竟没寻到人。听说她妹子不小心掉井里淹死了,大概是吓坏了,躲了起来。见寻不到人,就没再找。”赵盏说:“那姑娘跑到了南京城,躲在了我的皇宫中。她说的比舅舅详细,详细得多。她说的与舅舅说的不一样,很不一样。”宋锦城说:“官家,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能听信了外人的一面之词。”赵盏说:“我当然不会听信她一面之词。这不是让司法衙门去成都府查了吗?以调查结果为依据,判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敢说假话,污蔑大宋侯爷,我绝不轻饶她。”宋锦城说:“官家,我是太后的哥哥,官家的舅舅。官家该当信我的话。一家人,我怎会骗官家?”赵盏说:“御史台和刑部已开启调查,开弓没有回头箭。想不久后就会出结果,等出了结果,也能还舅舅清白。”

宋锦城咬咬牙。“我做这个广安侯令许多人眼红不满,都想着将我拽下来,盼着我倒霉。莫不如官家立刻将我的侯爵削了,我们父子回去好好过日子,深居简出,免得旁人诽谤。”赵盏说:“舅舅讲得哪里话?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舅舅遵纪守法,何必怕旁人诽谤?要真的坐实了诽谤,依照朝廷律法为舅舅做主。看他们今后谁敢胡说?舅舅好好做你的侯爷。”宋锦城天真的想以放弃爵位做代价,求赵盏不深究。不做广安侯,他仍是皇亲国戚,能保富贵。而赵盏要的岂止的是他们的爵位?一旦证实重罪,赵盏要的就是他们的脑袋。眼见赵盏不松口,他说:“人言可畏,人言能杀人。”赵盏说:“那姑娘不过是个寻常家的小姐。舅舅做不做广安侯,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宁可不要性命,也要污蔑舅舅?将舅舅拽下去,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宋锦城说:“或许她后面有人指使。”赵盏说:“或许,或许,太模糊了。舅舅说她背后有人指使,有证据吗?”宋锦城说:“想对付我的人很多,许多是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我一个闲散侯爵,如何拿得到证据?”赵盏说:“封疆大吏,舅舅是指四川路监察使和提刑官吗?”宋锦城说:“他们老早就与我作对,故意寻衅。安排人故意污蔑也不一定。”赵盏说:“人会说谎,证据不会。如果多名人证和物证能够相互印证,就是真相。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我不与舅舅废话了,父亲和母亲走远了。”他放开手,酒杯落地。

赵默带着兵士涌进偏厅。宋园瘫在地上,宋锦城晃了晃,险些晕厥。赵盏说:“秋念桐敲击皇宫外登闻鼓,控告广安侯宋锦城父子。绑了。”兵士扭住他俩的胳膊,捆了起来。宋锦城大喊:“我是你舅舅,你不能这么对我。”赵盏说:“假如调查结果证明舅舅无罪,我设宴当众赔罪。假如舅舅触犯了大宋刑律,谁都救不了你。”宋锦城喊道:“我没有犯法,他们都是污蔑,他们要害我!”赵盏说:“调查结果未出,只将舅舅当做嫌犯对待。我会交代下去,不会为难你们。”宋锦城挣脱不动。“我要见太后,我当面与太后说。”赵盏说:“舅舅的事要和大理寺说。母亲是大宋太后,她管不了司法衙门。”宋锦城说:“官家,我是你的舅舅。太后管不了司法衙门,太后管得了官家。”赵盏说:“如舅舅当真清白,朝廷不会冤枉了你。若真的犯了大罪,朝廷也不会放过你。太后是大宋的太后,不只是舅舅的妹妹。”他对兵士说:“堵住了他们的嘴,别吵吵闹闹。”赵默小声问:“大哥,将他俩关在哪?”赵盏说:“刑部大牢肯定不能关,需找个隐秘的地方。”赵默说:“连夜送到扬州城,关进军营里怎样?”赵盏说:“这件事不能牵扯到了你。”赵默说:“我的兵,又是我亲自抓的人,脱不了干系。”赵盏说:“我要你带兵抓人,你如何能拒绝?父亲或者太后问起,全推到我身上,跟你没太大关系。”赵默说:“小雨快生了,父亲不会在这时候惩治我。顶多打骂一顿,我挨过不少揍,大哥别担心。”赵盏说:“要你怎么说就怎么说。本就我的事,你何苦平白无故挨顿揍?”他接着道:“他们不能离开南京城,必须在我时刻的控制之下。这样,送到镇江司,让郭忠好好看管,不能走漏了消息。”

过了四五日,成都府的调查结果还是没到。赵盏等不及了,派人传旨,先将部分结果送回京城,余下的继续调查。他必须要先拿到广安侯犯下重罪的证据,才能与太后解释。可自从抓了宋锦城父子,太后一直都没来问。赵盏主动去见她,她都托辞不见。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宋锦城父子被抓,她不问,反而让赵盏愈加愧疚。

这天晚上,赵盏推开院门。瑶瑶说:“姐夫,你回来啦,快来吃饭。”赵盏走到桌边坐下,秋念桐起身要走。瑶瑶说:“每次都给姐夫脸色看,你太不知好赖。我忍了好久了。”完颜玉她们也觉得秋念桐实在无礼。赵盏不追究,她们不好多说。纵然秋念桐的遭遇很值得同情,但她对赵盏如此态度仍是不该。秋念桐不理会瑶瑶,瑶瑶道:“我是大宋的皇妃。你给我坐下,可以不吃饭,但不能走,等姐夫吃完饭才准许你走。”秋念桐道:“娶了姐姐不够,还要娶妹妹,自古昏聩君王也不会比这更过分。”素素面色发白,气的瑶瑶嘴角颤抖。她将手里咬了一口的白面馒头砸了过去,又去抓桌上的碗碟,被素素和洪雨洛拉住了。秋念桐冷笑的望着她,瑶瑶挣扎着乱踢。赵盏起身,将地上的白面馒头捡起,弹弹沾染的尘土。当着她们的面几口吃了。秋念桐眉目微动。瑶瑶哽咽道:“姐夫,是我错了。”赵盏叹了口气,转过身慢慢走开。瑶瑶哭着说:“姐夫最讨厌浪费粮食,我,我,姐夫一定生我的气了。”小锦说:“不会,小王爷这几天心情不好,不会怪你。”瑶瑶说:“姐夫心情不好,我还惹他生气。”素素心说:“完颜玉和小锦都在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贵妃。她们不开口,哪里显到你?偏偏要出这个头。”她说:“这回怎么办?看你还有没有记性?”瑶瑶哭的更厉害。完颜玉对素素说:“别吓唬瑶瑶,你见他跟我们真的生过气吗?”她抱住瑶瑶:“咱俩打个赌,等会你去找他。他要是没生你的气,就算是你输了,怎么样?要是你输了,明天开始,五天的饭菜全由你负责。”瑶瑶啜泣着问:“要是姐夫生我的气了呢?”完颜玉说:“他不会生你的气,我跟你保证。你的玉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听完颜玉这般说,瑶瑶稍稍放下了心。素素道:“就算相公没生气,你也要好好承认错误,以后不能糟践粮食了。”瑶瑶说:“我知道了。我原本没想...”她瞧了秋念桐一眼,与素素小锦回了房间。完颜玉对秋念桐说:“你不想在这张桌上吃饭,就让洛儿将饭菜单独给你送去。你不想见他,当他在家时,就呆在屋里别出门。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当着他的面甩脸子,我就抽你的脸。当着他的面出言讥讽,我就抽你的嘴。”秋念桐感到惊惧。按理说,她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连死都不怕,有什么怕的?敢当面讽刺当今皇帝,皇后怎会看在眼里?明明是赵盏知晓缘由,对她有愧,百般迁就。可完颜皇后与生俱来的威严,带着巨大的压迫,令她不敢抬头,不敢顶撞。完颜玉问:“你听清楚了吗?”秋念桐咽了咽吐沫,木然的点点头。她心乱如麻,久久不能平静。生在长在书香门第,最该懂得世间道理。难道装扮过乞丐,从内到外都变成了乞丐?她只是有很大的怨气,她亲眼见到赵盏的犹豫神色,亲耳听到赵盏改了旨意。她以为赵盏不敢动宋锦城,以为冤情不会得到昭雪。她不曾想过,如果赵盏不想为她做主,何必将她留在身边保护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