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全面施行海外贸易禁纸令

完颜楚楚在地上滚了几圈,晕死了过去。等醒来时,马车仍在快速行进,阳光从窗帷缝隙照射进来,不知是什么时辰。她要坐起,手臂剧痛,忍不住惨叫出来。窗边有人说:“公主,你别再胡闹了。将公主平安送到南京城,我们也就顺利交差了。公主有什么事跟下人们说,擅自跳车,真要是出了事,两边都无法交代。”之后没了声息,任由完颜楚楚哭喊不搭理了。完颜楚楚满头大汗,咬着牙说:“我好疼,你找太医来给我瞧瞧。”窗外人道:“公主跳车,擦伤了手肘膝盖,都是些皮外伤。这里荒郊野外,莫说太医,郎中也寻不到。”完颜楚楚没力气发怒。她说:“我手臂太疼了,去寻人给我治治。”“公主忍耐一两日。皮外伤疼痛些,不妨事,不敢耽搁了行程。”完颜楚楚敲击马车。“我一时半刻都忍不得。”“臣下快马加鞭,尽早将公主送到南京城。到了南京城有宋朝的太医救治。他们的医术高明,定能药到病除。”完颜楚楚靠着坚硬冰凉的车沿,知道他们敢百般敷衍,肯定不会为自己停车救治。她躺在马车里,稍稍一动,手臂的剧痛就会直入骨髓,登时满头大汗,几次险些晕去。她从小到大,哪受到过如此苦痛委屈?不禁悲从中来。“我是大金公主,金人不管我的死活,却要指望着汉人怜悯。金国如此待我,令我心灰意冷。”她被疼痛折磨的十分疲惫,刚想睡着,便被疼醒了。时间过得漫长,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南京城别馆。完颜玉坐在床榻边,垂泪道:“早知道你要遭了许多罪,就不该送你回去。”完颜楚楚面容憔悴,哭着说:“表姐,我没有父亲母亲,没有哥哥了。”完颜玉说:“他们那样对你,不要也罢。以后就留在表姐身边,没有人敢欺负了你。”完颜楚楚说:“表姐,说好了,你不能不要我。如果你也不要了我,我真的没有活路了。”完颜玉说:“我是大宋皇后,不会骗你。”完颜楚楚抓着完颜玉的衣袖。“表姐,你多派几个人保护我。”完颜玉道:“别馆内外有上百名禁卫军,什么都不用怕。”完颜楚楚向外看看。“上百名禁卫军?我怎么一个都没见着?”完颜玉道:“等你养好了伤,四处走走就看得到了。明里暗里都有人。”完颜楚楚道:“你再派来几个,让我看见。”完颜玉见她害怕,喊来了主管太监。“让殿前司再派来一百名禁卫军,守护别馆,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多在馆中巡视,日夜不可疏忽。”主管太监领了旨意下去。完颜楚楚稍感安心。完颜玉道:“这里是南京城,大宋的京城,没有人敢对你不利。”完颜楚楚道:“金人对我不好,打我骂我,我摔断了手臂,他们都不管我的死活。要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错了,他们说不定要来取我性命。”

完颜玉道:“不会的。你是金国公主,金国怎会来害你?”完颜楚楚道:“他们不将我当成公主,我不愿做公主。从前都是假的,没人在乎我。打我时候,一点儿都不手软。没人求情,他们都认为我该打。”完颜玉道:“是我不该让你回去。”完颜楚楚道:“只表姐还在意我,将我当成个人儿看待。”完颜玉道:“大家都很在意你,你别小瞧了自己。”完颜楚楚道:“谁待我好,谁待我不好,我全知道。如果他们认为我该死,一定会派人来害我。”完颜玉道:“金人害怕宋人,他们没有胆子来这里作恶。”她暗暗叹息。两位金国公主在一起编排起大金的不是,实在尴尬。完颜楚楚略微动动手臂的夹板。完颜玉道:“你的手臂刚刚续接好,别乱动。”完颜楚楚道:“不太疼了。太医给我喝了一碗药,不过小半个时辰,就不疼了。只是有些发麻,仿佛没连在身上。表姐,你帮我一下。”完颜玉帮着她正了正枕头,往上窜了窜。完颜玉说:“我问过太医了,你的手臂需要将养几月。听太医的话,别乱动。这里所有待遇都依照公主级别侍奉,有太监宫女服侍。每日每夜有太医值班,你哪里不舒服直接喊来太医诊治。”完颜楚楚说:“表姐,你常常来看看我。”完颜玉道:“一有空闲,就来陪你。”完颜楚楚道:“表姐,等我睡着了你再走,好不好?”完颜玉轻抚着她的头发。“好。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完颜玉和完颜楚楚之前未曾见过面。若无此事,她俩仅是名义上的表姐表妹,不会有任何交集。完颜玉远嫁,虽有爱人相伴,也有女儿在膝下,却和娘家人相距千里,终年不得相见。如今身在他乡,得遇亲人,自是倍加珍惜。完颜楚楚受了苦,完颜玉作为大宋皇后,她有这样责任,也有这样的能力,必定要仔细保护,认真照料。

大宋内阁下达政令:海外贸易不许出口纸张。出口纸张按照走私从严惩处,最重斩首抄家。别国不许仿制造纸,一旦发现,视为宣战。早前赵盏提出过这项政令,因为当时金国也具备造纸能力,大宋无法形成垄断。所以,只远洋贸易不许出口纸张,周边的海上贸易并未限制。金国遭遇蒙古劫掠后,行业凋敝,造纸勉强满足国内需求,无法挑战大宋的产能。同时大宋也规定金国不许出口纸张。大军在边境集结,完颜璟怎敢违抗?此时,内阁下达禁纸令,时机刚刚好。东南小国的海上贸易大规模兴起,纸张所占比重还不高。对纸张需求最高的国家只有扶桑。扶桑自唐代开始学习汉文化,严重依赖纸张。他们连铸造铜铁钱都不行,何谈造纸技术?再说了,学习造纸术,会被大宋视为宣战,哪里敢触碰了底线?这一纸政令,对扶桑的文化领域可谓是灭顶之灾。成书较早的,如《源氏物语》,《枕草子》等作品,传播会受到极大影响。像是《平家物语》再往后的作品,怕是根本没机会出现。

春耕都结束了,北条义时还赖在大宋没走。本指望天朝能答允了扶桑的请求,允许暂缓一年交付粮米。许久不见答复,希望越来越渺茫。北条义时眼见难以更改,只得准备启程回国。忽闻海外贸易禁纸令的施行,惊得许久说不出话。尽管天朝不会专门对付扶桑小国,但受害最重的定是扶桑。李巘是礼部侍郎,哪有时间陪着他,早已回到京城。数十名殿前司士兵留在湖州看守。北条义时写信给李巘,请求殿前司帮着传信。殿前司士兵对他十分不耐烦,只盼着他走了,也好交差。前日见他们收拾行囊,以为北条义时给李巘写信是为了告别,派人送到了礼部。北条义时信中恳求李巘帮忙。不敢对天朝的政令说三道四,只求大宋的禁纸令给扶桑开个小口子。没有了纸张,扶桑必定要退回蛮荒时代,辛辛苦苦产生的本土文化,也会随之彻底消亡。

不管如何厌烦,北条义时仍是外国使臣,不能失了礼数。李巘公务繁忙,抽空回信。信中说:“大宋在全国开设学堂,免费为百姓提供教育。大宋国土广大,人口众多。之前生产的纸张就不足自用,如今更加不足了。自己用尚且不够,怎能对外出口?”“当然,官家施行贸易禁纸令肯定有官家的道理。咱们不好胡乱猜测。既然所有海外贸易都不许纸张出口,怎能只给扶桑开个口子?给扶桑开了口子,其他国家也来请求,那么这政令不就很快丧失了效力?”李巘不会直说,意思也清楚。扶桑何德何能,让大宋单独给你开个口子?忒也高看了自己吧。北条义时压根不该提出这样的请求,非但没有用,反自取其辱。“扶桑内部战乱未平息,粮食交付时间紧迫。问题要一个一个解决,再着急也不能贪多。没有纸张,扶桑的文化不会立刻消失。粮食不能如期交付,二百万两白银的赔款不能少了。赔款拿不出,会发生什么,便不好说了。”“你我相识,说的都是实在话。等眼前的危机解除,再想着别的。否则没等解决纸张问题,扶桑这个国家也危在旦夕了。李巘只是礼部侍郎,给我写信,改变不了什么。望你好自为之。”

李巘的回信说的有道理,也是比较符合实际的建议。孰轻孰重,作为扶桑使臣该当分得清。北条义时呆坐了一夜,他不能接受。源赖朝派他出使大宋,粮米贸易的事没办成,还带回去一个海外贸易禁纸令。以后扶桑没有纸张可用,别说文学创作,文化传播,难道幕府的公文都要拿竹板木板写吗?他一时间想不开,次日半夜带人要偷偷离开湖州,去南京城求见天朝皇帝。全然忘记了高丽是因何灭国,就算没忘,他也顾不得了。月黑风高,出了城门,就听得有人喊:“有奸细,休让他们跑了。”十几个人被殿前司士兵捉了个正着。不由分说,按住就揍。士兵不敢违抗军令伤人性命,仍是不免拳打脚踢,发泄这段时间的怨气。大家伙在京城当差,为了看着你们,连年都没回去过。清明节还则罢了,眼瞅着要到了端午佳节,还得陪着你们不成?白吃白喝,赖着不走,要点脸不好吗?扶桑使臣团哪里是这些训练有素士兵的对手,打得过也不敢还手。打得这帮扶桑人趴在地上,哀嚎声不断。士兵打得累了,殿前司副都头才过来,俯身去看,故作惊讶:“这不是扶桑使臣吗?怎是你们?”假装训斥手下士兵:“看准了再动手,相处数日,扶桑使臣你们还不认得?”

他要扶起北条义时,北条义时不用他扶,撑着站起。这殿前司副都头显是在做戏。北条义时遭了一顿胖揍,脸上肿的他父亲北条时政都认不出,那副都头竟能认得?殿前司士兵一定早发现他们离开馆驿,故意在此设伏,就是等着要教训他们。北条义时哑巴吃黄连,只能认栽。副都头道:“使臣无事便好,底下人下手太重了些。”北条义时按着鼻子,止不住鼻孔里冒血。不回答问话。副都头忽然换了个面孔,语气严肃:“朝廷规定扶桑使团不许离开湖州,为什么使团出现在了湖州城外?”北条义时心中一震。副都头道:“各位不穿使臣服饰,都换成了夜行黑衣,殿前司也没有收到任何通知,是要故意防备着我们?”北条义时忙道:“绝无此意,都头且听我解释。”他被打了一顿,脑子却清醒了。在天朝的土地上,不遵守天朝的规矩,一旦雷霆震怒,怪罪下来,扶桑举国遭难。副都头道:“与我解释无用。此事上报到京城,上面自会派人来听使臣解释。”北条义时听他要上报到南京城,那还了得?急忙道:“都头,此事完全不必让上面知晓。”副都头道:“外交大事,怎能不让上面知晓?”北条义时道:“此事可大可小,我们擅自离开了湖州,副都头也脱不了干系。不如就瞒下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岂不是妙?”副都头低眉深索。北条义时知道殿前司这些人烦坏他们了,恨不得他们立刻离开。不如就赶紧回去,该怎么做等着源赖朝定夺。他拱手说:“其实我们是准备离开天朝,回扶桑去。叨扰了多日,过意不去,想着夜里悄悄走,免得麻烦了诸位。”他又道:“天朝礼部侍郎给我回信,也劝我快些回去。”副都头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既然侍郎大人知晓,我们不好强留。使臣要回国,当留下一封书信,告知礼部。”北条义时见他不追究自己擅自离开湖州的责任,哪敢耽搁?“我立刻就写,烦都头代为送达。容我们休息一夜,明晨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