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夫妻之名

连着过了七八天,完颜玉忍着不问,赵盏也不提。完颜楚楚日夜思念,精神状态很差,更加憔悴了。这天晚上,正赶上完颜玉陪伴。赵盏戌时才带着洪雨洛回来,他很疲惫,栽在床上就睡。完颜玉为他解衣就枕,不得机会细说。睡到次晨,赵盏起床穿衣,完颜玉道:“我以前问你是成仙儿了吗?现在看,你真的成仙儿了。”赵盏顺口道:“我要是能成仙就好了。长生不老,逍遥快活。”他顿了顿,见完颜玉略带娇嗔的看着他,晨曦透过窗纸落在这女子脸上身上,又纯又欲,优雅又妩媚,除非神仙,任谁都不可能忍受得住。经过休息一夜,早上精力充沛,欲望更加强烈。赵盏去解完颜玉的贴身衣服,完颜玉笑问:“你不是想成仙儿吗?成了仙儿,长生不老,逍遥快活。”赵盏道:“我这种人成不了仙儿。若无欲无求,长生不老有什么意思?哪有什么逍遥快活?”完颜玉说:“有人将你当成了神仙。”赵盏亲吻完颜玉的脸颊,伴随胭脂香味,他哪有心思多问?完颜玉的呼吸也开始急促,她说:“我有正事与你说。”赵盏道:“一会说不妨。”他的手不老实,完颜玉这青春年纪,架不住这般热情。一会儿说便一会儿说,她主动了起来。

天已大亮,能听得到院子里瑶瑶在说话,厨房中是小锦或者是唐芍在做早饭了。赵盏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起床吧。”他要坐起,完颜玉拉住他的手。“我有事与你说。”赵盏道:“你说,我听着呢。”完颜玉道:“是正经事。”赵盏道:“金国的国事我不会答应。如果是这件事,你还是别开口了。”完颜玉道:“完颜楚楚的事,算不算大金的国事?”赵盏道:“不太好说,你说说看,我自己判断。”完颜玉问:“你是不是有天晚上去看她了?”赵盏道:“我是去过一次。”完颜玉道:“你是不是招惹她了?”赵盏愣了下。“招惹是什么意思?”完颜玉道:“像你当年招惹我一样,招惹了她。”赵盏笑道:“那肯定没有。我招惹你时,咱俩同床共枕,相处多日。你含着汤药喂我吃,虽无夫妻之名,也差不多有了夫妻之实。”完颜玉啐道:“差得多了。你别胡乱说。”赵盏复又躺下,完颜玉为他掖好了被子。“你说没招惹了她,为什么她对你念念不忘?”赵盏道:“什么叫念念不忘?是忘不了那些好吃的水果吧。”完颜玉道:“是对你这个人念念不忘。”赵盏道:“我与她相处不过一顿饭时间,共说了几句话,怎就念念不忘?”他接着道:“如果是金国的谋划,想将她送进宫中,让大宋从边境撤兵,这算盘可打不响。若是如此,完颜楚楚的事就是金国的国事,没必要多说了。”

完颜玉道:“你本不想对大金动手,只吓吓完颜璟。过了这么许久,何必一直集结重兵在两国边境?莫不如就撤回来吧。”赵盏道:“我没说不想对金国动手。我说要找证据,找到了证据,金国无法抵赖,我就要发兵了。镇江司正在寻找证据,我怎能撤军?早饭快准备好了,免得她们等待。”他要起身,完颜玉抱住他不让他起来。赵盏挣脱不开。“咱们说好了,金国的国事,我不会答应,你别耍无赖。”完颜玉道:“那好,不提大金的国事,只说说完颜楚楚。”赵盏道:“完颜楚楚的事,什么念念不忘,完全没有来由。她入宋,完全是完颜璟的安排,想以此缓解金国的危机,让我不追究盗窃之事。他该当了解我,为何将我想的如此简单?”完颜玉道:“完颜楚楚遭了许多罪,你都知晓。”赵盏道:“我自是知晓。送她归国,险些让她丧命。眼下虽性命无忧,仍摔断了一条手臂。我有责任,所以抽空去看望她。我绝对没有招惹她。哪怕真的招惹了,就能以此定情?念念不忘?你相信吗?”完颜玉道:“你们汉人常说一见倾心,难道没有这样的事?如果没有,何来这一见倾心的说法?”赵盏道:“姑娘见了英俊潇洒的少年,少年见了风华绝代的姑娘,难免心生爱慕,一见钟情。可我哪里能让完颜楚楚一见倾心?才学?样貌?高超的武艺?还是,大宋皇帝的身份?皇帝的身份是可以让许多女子主动接近我,那是看中了背后的权势,不是我这个人。更别提什么一见倾心了。”

赵盏说:“你的手松开些,我快喘不过气了。”完颜玉放开他,仍是握住了赵盏的手。赵盏说:“我又不跑,你干什么。”完颜玉道:“你我躺在一张床上,妻子都不许碰丈夫了么?”赵盏道:“你就是怕我不听你讲完。我听着,你说完了我再起床。”完颜玉道:“你的才学很早前就引起了极大轰动。宋金文人墨客将你的诗词与东坡先生,李谪仙放在一起比较,都认为不落下风。天下谁人不知大宋景王府的小王爷天纵奇才,随手便写就万古流传的经典诗篇。你自己不知晓吗?”赵盏道:“逢场作戏而已,我哪里会写什么诗词?”完颜玉道:“你说不通武艺,我完全相信。样貌平平,也还公允。要说不会写诗词,才疏学浅,才没人会相信。”赵盏道:“说了自己没有能耐却没人相信,去哪讲理?”完颜玉道:“我听闻越厉害的人反而说自己不行。不久前开科举,士子中传诵:柳叶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三十年前此地,父兄持我东西。今日重来白首,欲寻陈迹都迷。我虽不懂得诗词歌赋,也看得出这首诗词写的极好。”赵盏道:“你果是不懂得诗词歌赋。这首词是王安石的作品,和我有什么关系?三十年前此地,白头想见江南。我这个年纪能写出这样的诗词吗?”

完颜玉想了想。“大概是我记错了。那这首呢?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赵盏道:“也不是我写的,都不是我。鬓已星星也,我的头发还乌黑,没到那个年纪,写不出来。你能背的一字不差倒是不容易。”完颜玉问:“那是谁写的?你不许骗我。我虽然读书不多,我可以去问别人。”赵盏不能跟她说作者是蒋捷,那时候蒋捷还没出生,问了谁都一样,这首词最早就是出自他手。完颜玉笑问:“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没法辩解?”赵盏道:“完颜璟写的诗也不错。洛阳谷雨红千叶,岭外朱明玉一枝。地力发生虽有异,天公造物本无私。”完颜玉道:“完颜璟要是知道你记着他写的诗,还出言赞赏,一定...”她停下不说。赵盏道:“他从前还有诗性,现在让他写都写不出了。”完颜玉道:“他患了重病,身体大不如前,国家危机,哪还有心思写诗?”赵盏道:“不说完颜璟了,说说完颜楚楚。”完颜玉道:“完颜楚楚长在闺中,闺中女子定喜欢些诗词歌赋。八成读过你的诗词,早对你有了心意。”

赵盏道:“闺阁女子未必都如素素认真学习。瑶瑶嫁我之前也长在闺中,你看看她读了什么诗词?读了我的诗词,就有了心意,这没有道理。擅于诗词的人多了,哪能凭借诗词就定了情?”完颜玉道:“擅于作诗词的人不少,有谁强得过你?”赵盏道:“陆游辛弃疾都在,杨万里,范成大,尤袤皆是着名词人。诗词大家许许多多,哪敢说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这话咱俩私底下说说,别出去乱说,免得惹人耻笑。”完颜玉道:“不说你排在第一,总能排进前十吧。你的年纪比他们小得多,年轻姑娘为何就不能凭借诗词喜欢上你?”赵盏道:“都是你的猜测,完颜楚楚亲口与你说过?你知道我不敢娶别的金国公主,你难道不怕她害了我的性命?”完颜玉道:“我经常去别馆看望她,她对大金心灰意冷,莫说完颜璟,对生父完颜永济都死心了。她不会为大金做任何事,怎会害了你性命?我要是不能保证,怎会与你说这些话?”赵盏道:“她是受了金国许多苦,但她依然是女真人。你对我真心真意,一起经历过生死。当有那么一天,你能保证不会为了国家杀我吗?”完颜玉不语。赵盏道:“你连自己都不能保证,如何去替别人保证?既成夫妻,我想得到未来可能面对的结果,也可以接受那个结果。死在你手里,我认下了。死在别人手里,我不甘心。”

半晌。完颜玉道:“听你这么说,我是不能替她作保证。你是铁了心不想要她吗?”赵盏道:“现在我是这么想的。完颜璟凶狠,不得不防备。你我有感情,我相信你下不了手。完颜璟让你杀我,你也不会听从。我和完颜楚楚没有感情,要是娶了她,她要杀我便不会犹豫。她是柔弱姑娘,但杀人和柔弱不柔弱没有关系。一个人下决心要自杀,如果不能从根源劝说回来,是无论如何拦不住的。一个人想要杀人,若不能先下手为强,不能从根源让她放弃行凶,也是无论如何拦不住的。手里无匕首刀剑,一片瓷片,一根发髻,一支筷子,或者半块青砖,都能致人丧命。手边什么都没有,捂死,扼死,杀人的方法太多了。不说我没有能力防备,哪怕我有高深武艺,也防备不住枕边人害我。”

完颜玉道:“完颜楚楚如同被家里抛弃的孤儿,她是我的表妹,我想让她有个依靠,我又不能保证她能如我待你一般真心。她的事再等等,要是我能保证,你也看出她无恶意,你就娶了她如何?”赵盏道:“想要个依靠还不简单吗?大宋宗室里有许多年轻才俊,给她寻一个嫁了。”完颜玉道:“天下皆知完颜楚楚是送来嫁给你这个大宋皇帝的,你转手送给旁人,让这丫头今后怎么活?”赵盏道:“我要是提前知晓,直接便拒绝了。都不能让完颜璟将人送来。”完颜玉道:“事已至此,能怎样?之前将人送回去,完颜璟就要杀了她。完颜璟行事狠辣,我不替他辩解。你是仁慈君王,难道也不管她的死活?”赵盏道:“我不算是仁慈君王,别想用仁慈两字胁迫了我。”完颜玉道:“你要是不仁慈,从最开始就不会在意完颜楚楚的死活。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子,她的生死,你何必放在心上?你认为完颜楚楚无罪,她的遭遇与你有关,所以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于非命。我知道你下旨杀的人都该死,没杀过无辜之人。该死之人没资格要仁慈,他们该死。不伤害无辜之人,能保护无辜之人的君王,就是仁慈君王。”

赵盏不知怎么辩驳。他动用间谍网络传递消息,要求完颜楚楚入宋,生怕伤了完颜楚楚性命,正是知道完颜楚楚无辜,不该死于非命。要是完颜楚楚真出了事,他定会深感愧疚,久久无法放下。这算是仁慈吧,该当算。当时情况紧急,没想过完颜楚楚入宋后该怎么安顿。总不能让她一直居住在别馆,要有个说法。他道:“你肯定提前做了许多功课,想好了怎么对付我。你说吧,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完颜玉往前凑凑,将赵盏的手放在自己腰上。“你生气了?”赵盏道:“没。要给完颜楚楚一个交代。最近春耕,我每天太忙,没时间去想。正好你有想法,怎么安顿她合适?”完颜玉道:“先表面上娶了她,给她一个名分。有了夫妻之名,其余的事可以慢慢来。至于夫妻之实,不能保证她没有坏心思之前,不让她进这院子里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