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周出来时,发尾还在处还滴着水,伺候他的奶嬷嬷今日已然回去了,玉珠只得接过帕子,为他绞干头发。
他明显今日有些不在状态,始终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了口,声音有些低。
“娇娇,你会不会也觉得我不好?”
这是玉珠第一次见他这样,眼神中有茫然和委屈,平日他总是沉稳的,看起来事事都在掌握之中,从不会表现出自己的脆弱。
眼看头发已经差不多干透了,玉珠将帕子放在一旁,坐在他的一侧,问道。
“是今日发生了什么吗?”
他低头笑了笑,带着几分苦涩,道
“想必你也猜到了,今日在东院那边,我与母亲发生了争执。”
谢宴周没有看她,只说完后又看着眼前的烛火,或许玉珠在,或许是今日有些特殊,他反倒能敞开心扉,将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来。
以往他都习惯了,什么都是自己默默消化,祖母年岁大,说了白白让她操心,他还得担心她旧疾复发。贺氏说了也无用,旁人,也没有旁人了。
“我爹早逝,后面祖父也没了,祖母管着府中大小事务,祖母年岁大。母亲性子弱,父亲死后她便萎靡不振,管不了府中的事。”
“我又总忙着读书、习武,到后面入仕,总是想着自己应该做好些,才不会辜负祖母和母亲,也不负父亲、祖父的在天之灵。”
“母亲年轻时丧夫,守寡辛苦,祖母也辛苦,但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陪母亲、祖母,我得去做太多的事,太多事等着我了,我想替她们分担些。母亲觉得我不好,好像也是理所当然。”
玉珠倒不觉得他有什么错,其实她能看出来,他在很努力的照顾所有人,撑起国公府这个门楣。
状元是好考的吗?习武是容易的吗?都是花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从他即使做了官,每日下值不是处理公务就是处理府中的事情就能看出来,谢宴周也不容易。
他未入仕前,估计每日也是读书读到半夜。
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给了国公府,他在官场努力经营,丝毫没有国公爷的架子,也是不单单想国公府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权贵,而是真正的有实权的官员。
现在京城里头,许多勋贵已然没落,国公府却屹立不倒,难道不也是因为后辈撑了起来!
“夫君,你已经很好了,母亲守寡,这些又怪不了你,这些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你那时才几岁。而且你年纪轻轻就要担负这些,做长辈的更应该心疼你才是。当然,我也不是诋毁母亲,我只是觉得夫君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我知道挣一个前程并不容易,在官场上经营也不容易,官职这些都是靠一步步升上去的。若真是那样容易,怎么旁人就升不了,反正我相信夫君你往后定能是个大官。”
最后一句玉珠说得情真意切,谢宴周上辈子在她临死之前,已然是大权在握的二品户部尚书了,他为人又稳妥,看样子再过几年,就能再升一步。
谢宴周倒还是第一次听她这样吹捧他,而且语言极为质朴无华。
可是不知为何,她短短几句话,却让他心中的郁结解开了。
母亲的不理解确实让他痛苦,仿佛觉得他所有的一切都理所应当。他平日觉得愧疚,母亲年纪轻轻便丧夫,自己就应该多照顾。
可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却让他明白,母亲贺氏不是孩童,不应该一味的惯着。
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玉珠见他这样,便知道他没啥事了,也是,这样的人,可不是被这点事击倒的。
她迅速的转移了话题,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道。
“夫君,我们要不要休息了,今日好困啊!”
确实时候不早了,谢宴周看着她眸中含着点点泪水,抿唇笑了笑,忽然说道。
“你以往读书是不是不太行?”
这……这这…,谢宴周这种状元之才问她学问是不是不行,她当然不行,以往的文章都是谢琰做的。
玉珠面上多了几分尴尬,她就知道,话不能多说,一说话就暴露了自己的水平。
她是个什么水平,她只是个能看懂话本的水平。
“夫君,我…我确实学问不太好,周夫子说过让我多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