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你了,你这家伙。你的骄傲呢,都到哪里去了?”国王嘲讽着。
“……”
“快施展你的伶牙俐齿呀。”
“我……弃权……”年轻人感觉自己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盘旋。
“所以这一局国王胜,”是大贤者裁判的声音,“因为弃权,所有在场的奴隶和犯人都不用死了。”
“搞什么呀?!”狂热的信徒们不满的喊叫着,“真让人失望!”
年轻人一下子失去了一半多信徒。
这时候大贤者提出了第二个难题——
让逝者自愿重生。谁能做到,即算胜出。如果做不到或者弃权即算认输。
有几百口棺材被人抬到竞技场上来,里面装的都是死去的奴隶和罪犯。或者因为他们活着时的身份,或者因为他们活着时被判过罪,所以他们死去也不能进入教堂的墓地,只能被丢弃在乱葬岗或者荒郊野地。而因为得不到祝福的缘故,他们的灵魂也只能下去地狱,在烈火中受苦。
“我卑贱的臣民啊,”国王整了整王冠,拽了拽披风,摩挲了一下权杖,“你们的身体虽然在尘世腐朽,但灵魂还因为尘世的罪过在地狱中受苦。本来我可以不管你们,但现在是特殊时期——假如你们愿意为了本王复活,本王就有办法让你们立刻复活,重回世间,享受你们生前不敢企望的人间幸福,如果你们不听从我,我发誓我会让你们在地下也不得安宁!”
国王这番话是对着死人而发,作为掌权者他也粗通巫术——实际上作为掌权者总有那么一点邪恶和神秘。
竞技场上的几百具朽木棺材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在棺材缝隙里透出来自地狱的火光,将地面和周围的空气映得红彤彤的,甚是诡异。周围的观众隐隐听到棺材里传来零星的咒骂声,还有几副棺材的盖子打开了,里面的死人坐起来,朝外面吐唾沫。
该年轻人发言了,他感觉自己眼睛发胀,喉咙发烧,有万语千言想要从皲裂的嘴唇中喷涌而出。他觉得,凭他一张嘴,他就能让人们相信有太阳的时候是夜晚,有月亮的时候是白天——所以只要他开口,就一定能说服这些地下的亡魂重返人间,成就他的名誉和地位——
但这时候大贤者在裁判席上对他开口说话:
“年轻人,你确定要开口说话吗?我相信你一定会赢的,但你真的确定要开口说话吗?如果你开口,他们一定会选择为你复生,但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呢?你想过吗,要复活一个死人就要用一个童男女的生命去祭献,你能够承受那些无辜孩子的苦痛而心无愧疚的承受大智慧的名声吗?”
“……”
大贤者的一番话让年轻人的头脑冷了下来——仿佛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其实他也知道,要让死人复活,需要童男女的生命去献祭——国王也应该是想使用这个方法,但只要自己想要,狂热信徒中的年轻人应该也会心甘情愿的为自己牺牲——不过,不知为何,想到大贤者提到的这些情形,刚刚渴求胜利的兴奋之情立刻就云销雨霁了。
“或者你可以选择弃权,这样就会有不同的结果了。这些死者可以在地下安息,而孩子们也不用走上祭坛,去做这无谓争竞的牺牲品了。”大贤者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环绕……
“年轻人,轮到你了。”国王说。
“到你了,你这家伙。你的自信呢,都到哪里去了?”国王讥嘲着。
“……”
“快施展你的油嘴滑舌呀。”
“我……弃权……”年轻人感觉自己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环绕。
“所以这一局国王胜,”是大贤者裁判的声音,“因为弃权,所有的死人都可以入土为安,也不需要童男童女到祭坛上牺牲了。”
“搞什么呀?!”狂热的信徒们不满的喊叫着,“真叫人太失望了!”
这下子,年轻人连剩下的一半信徒也失去了。
早先商量好的三局比试,因为国王连胜两局,后面已经不用比了。国王赢得了一切,他对年轻人说:
“现在你清楚了吧,所谓大智慧就是地位、声名和权势的代名词啊。谁拥有这三样,谁就拥有了大智慧啊。”
“……”
“哈哈哈哈哈,不用反驳我,为什么呢?因为我是拥有大智慧的人,所以我说的就是大智慧啊,哈哈哈哈哈……”
国王验证了他自己的大智慧,在他狂热信徒的欢呼和拥护中走远了——这些人先前都是年轻人的信徒,现在看到了地位、声名和权势的影响力,又都拥护新的偶像去了。
这时候偌大的竞技场上,只剩下大贤者和他这位曾经的弟子了。
“你感觉如何?”大贤者问,“感觉难过吗?”
年轻人摇摇头。
“奇怪的是,我感觉轻松了不少,舒畅了不少。”他盯着自己的老师,“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战胜了自己的欲望,尊重了别人的生命。”老师缓缓的说,“恭喜你,你得到大智慧了。”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过,大智慧需要用语言去表达吗——我都没有机会用到我的伶牙俐齿、油嘴滑舌跟巧言令色呀……”
“但反过来想,沉默不也是说话的一种方式吗?能在个人利益与人生大义之间作出选择,保持沉默,这就是最宝贵的语言。我的孩子,沉默是金呀。”
原来如此——年轻人至此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