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载本来是不赞成的,认为海礁在自己屋里干活,根本没有影响到自己。况且海礁从账簿上发现了不少情报,他直接就可以拿过来分析了,省时省力。
若是把账簿都搬进了正院,那他以后想要翻看分析,就多有不便了。表嫂马氏不出门的时候,通常都会在正院里起居坐卧,而且她身边又有那么多丫头仆妇在。谢文载是个讲究礼数的读书人,哪怕是在白天,只要表兄不在家,他一般是不会进正院里去的,那岂不是太过妨碍正事了?
然而海西崖却说服了他。
海西崖认为,自己晚上回到家后,去表弟屋里加班算账,总是要算到半夜三更,太影响表弟休息了。相比之下,账簿放在孙子所住的厢房里就正好,孙子屋里的炕也大,需要的时候,爷孙俩挤一挤,也是绰绰有余的。
况且对门就是次子海长安一家住着。海长安要到开春后才会去卫学任职,眼下正闲在家中带孩子。他的武力足够高强,还能就近充当这一堆账簿的护卫。一旦有可疑之人靠近,他立刻就能发现,岂不是比放在前院,只有三个老头子看守更安全?
至于谢文载觉得,账簿放在正院里,他想要翻看分析,多有不便,海西崖认为这事儿还是很好办的。长安前卫送来的账簿抄本不能轻动,但海礁每次归纳分析过账簿后,总是会整理出许多小纸条来,如今索性就让他把这些小纸条另外抄成一本,上头附有原始账目出处,每隔半日往前院谢文载那儿送一回,随后者分析思考去。海西崖回家后想要参考,有这小本本在,也不费什么事。
谢文载被表兄说服了。表兄弟俩为了保密,也不假手于人,两位老人家再加一个年轻的海礁,就这么把所有账簿都用箱子装好,搬到了正院之中。
如今海礁炕上堆了半炕的账簿,剩下的半张炕上还有炕桌、被褥与笔墨纸砚算盘等各种工具,满满当当的,好象勉强只能睡下一个半人罢了。海礁心想这如何还能再挤下一个爷爷?但旋即又想到,自己的厢房距离正屋也不过是几步路罢了,爷爷晚上完全可以回正屋睡去,他犯得着为爷爷操这个心么?
海礁别别扭扭地在账簿堆里睡了一晚,第二天早起后,晨练刚结束,跑腿少年就来敲门了。海礁把信交给了对方,然后去正屋吃早饭,饭后便回屋开始工作了。
海西崖去了陕西都司衙门。谢文载则觉得自己没有了看守账簿的差使,可以得享半天自由了,便打算去镇国公府走一趟,问问国公爷与老军师,事情是否有了新的进展。还有昨天海西崖与海礁祖孙俩盘账时发现了一些杜伯钦的罪行,他也需要及时与国公爷、老军师沟通一番。一些该调查的事,也该尽早派人去调查了,免得杜伯钦回过神来,提前一步消灭了证据。
谢文载前脚刚出门,曹耕云与陆栢年两位也先后出门访友去了。他们不曾参与镇国公府近日的大动作,只从谢文载、海西崖嘴里听到些风声罢了,但也有意找熟悉的故交老友们打听打听,看看外头都有些什么传闻。
不久之后,马舅爷打发人过来请妹妹马氏回一趟娘家。长安前卫的事,终于传到了他这个告病已久的老资历耳中。事关顶头上司,他少不得也要打听一二,看自己是否需要做些什么。
这回海棠没有坚持陪祖母马氏去马家。马氏清楚兄长的邀请是何用意,也没有带上孙女的意思,但她带上了马有利家的。后者在周家三房多年,也知道一些军中的传闻,兴许能为他们兄妹提供一些信息。再不济,她也能回周家三房去找周马氏或熟悉的世仆打听一些情况,免得马舅爷踩了坑。
马氏离开家后,正院里除了海礁,就只剩下二叔海长安一家三口了。海长安很有责任心地履行自己护卫家园的职责,打算每个时辰都要巡视全宅一趟,其他时候则基本待在自己屋里。不过胡氏需要料理家务,倒是时常要到前院厨房或后院针线房去。天气太冷了,她一般是不会带上自己儿子小石头的,每每总是逼着孩子留在温暖的室内,就算孩子哭闹,也不肯让步。这种时候,海长安总要费上不少力气,才能把儿子哄好。
等到小石头再一次哭闹着要跟母亲出门的时候,海长安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娘子是要去后院看针线房的活干得怎么样了吧?那屋里也有炕,也暖和,你不如把孩子一并带过去吧?一会儿就到整点了,我得四处巡视一番,总不能让小石头一个人留在屋里。”
胡氏想想也是,便松了口。小石头顿时高高兴兴地跳下炕,穿上母亲给自己新做的毛皮虎头鞋,再戴上新来的葡萄姐姐为自己做的大红镶毛皮虎头帽,牵着母亲的手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海长安也离开了屋子,出门绕着自家宅子的围墙巡视一圈。
海棠与二婶、堂弟擦肩而过,还聊了几句,声称自己要去正屋里找几种颜色好看的线。室外气温太冷了,胡氏心疼儿子,只聊了这几句便匆匆拉着小石头进了针线房,没有留意海棠离开了多久。
小主,
海棠离开了很久。她没有去正房,而是到了哥哥海礁屋中,拿出自己事先送到这个房间里藏好的文具盒,便脱鞋上炕,开始帮着哥哥算账。
正如海棠自告奋勇时说的那样,她也是个算账小能手,算盘打得又快又好,对各种做账的手法也颇为熟悉,总能迅速发现账目中隐藏的不合理之处。她的参与,不但让海礁的工作效率比前一天提高了一倍不止,就连最后给表叔公谢文载抄写笔记的工作,她也一并包了去,那一手字居然与海礁平日的字迹有八|九成相像。
只怕谢文载看到了,也不会想到这不是海礁写的!
海礁惊叹不已:“小妹,你几时练会了这样的本事?我竟然不知道!”
海棠笑笑。她平时本就看惯海礁的书法,清楚都有些什么特征,用心模仿一下,很容易就能写出来了。她又不是要干什么机密大事,只是帮忙抄写几份笔记罢了,字有个八成像就不错了,就算被认出来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但如果谢文载没认出来,她就算是为哥哥减轻了工作量。
她故意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来:“我会的本事多着呢,哥哥以后一定还会为我吃惊的。你只管等着瞧!”
海礁笑着夸了她几句,倒也没有再把这事儿挂在嘴边。
他还有些小窃喜呢。今日工作完成量远超昨日,表叔公又出门去了,他完全可以早点出发,去周家三房别庄找金嘉树说话,待吃过午饭后再回来,一点儿都不会耽误事!就算回头爷爷海西崖知道他又去找小伙伴玩耍了,看着他干的活又快又好,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啦!
海西崖与谢文载连夜将账簿都搬到了海礁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