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在明时坊拥有一大片土地。他家的府第不是御赐的,而是祖传的私宅。因此,在被焚毁多年后的今日,吴府依然是一片废墟,无人占据此地,哪怕此处位置极佳,面积又大。
谢文载还记得年轻的时候,自己刚到京城,只带了一个书僮谢忠,身上只有少数积蓄,以及堂姑母海谢氏所赠的助学金。那时候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通过会试,就想在考前抓紧一切时间温习功课。为了减少在路上耗费的功夫,他特地在贡院所在的明时坊中租了宅子。
那是个两进的小宅,他住前院的书房,庄士同住后院,两人共用前院的客厅与厨房,相处得颇为融洽。
吴家那时候经常在花园里举办文会。他家的大宅是三进五路的格局,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花园,花园外围建了一溜儿十多个小院,有一进的,也有两进的,住在里头的不是前来投靠依附吴家的亲友,又或是幕僚、心腹的家眷,就是吴文安公的门生。花园有后门,从后门进去十分方便,根本不必经过前头的大宅。每逢文会时,吴家花园后门开放,谢文载与庄士同他们得了信,只需要换上一身稍体面些的衣裳,带上自己新作的得意文章,就能直入吴家花园参加文会。文会上会有名士大家点评他们的文章,指点他们的不足,他们还能认识新朋友,再顺道混一顿美味丰盛的酒菜。
他们有认识的清贫举子,还曾经厚着脸皮从文会上打包肉菜点心带走,回家吃了两天,吴家主仆谁都不会吭一声,还会有机灵的小厮主动帮忙找来打包用的器皿。这清贫举子若有了好文章,吴家的少爷还会主动打发人给他送他爱吃的糕点,顺道附送几匹好料子、文房四宝,让他能在人前维持体面。
等到谢文载会试高中,成为了吴文安公的门生,他更是被这位恩师直接安排住进了花园后的小院。他记得自己当时独占一个小院,正屋三间,东西厢各一间,另有厨房、净室、柴房等,院中种着一棵桂花树,秋天时花香满院。他左邻右舍都是吴文安公青睐的新科进士,晚他两年被流放,一人未到长安已然病逝,另一人是在甘州感染了时疫。回想当年他们三人时时相聚饮酒、谈诗论文的时光,就象是做梦一般。
谢文载叹了口气,曹耕云与陆栢年也心情惘然。
谢文载是吴文安公的门生,他们俩则是吴文安公的下属官员,但早年也曾经参加过吴家的文会,又或是被邀请去吴家赴宴。他们也记得吴家花园的美景,尝过吴家文会的美食。只是隔着三十多年,那时的一切似乎都已模糊了。他们连当时喝过的酒、吃过的点心是什么味道,都淡忘了呢。
曹耕云看向谢文载:“我呀,原本还想过去瞧一瞧的,只是家里儿孙们都劝我别去,说那一带已成了废墟,无家可归的乞丐都不会往那边走,只有野猫野狗会在园子里逗留。我听着都觉得凄然,就没忍心去。”
陆栢年不吭声。这些日子他为着打听家里的事,与旧友们联络,真的顾不上别的。吴家旧地对他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反正吴家人就只剩下两个孩子了,又不可能住进那片废墟里去。
谢文载叹道:“不瞒你们说,我进京后曾经四处闲逛过几日,不但去见了几位旧友,也去寻访过故地。吴府废墟……我是亲自过去看过的。”
当年吴家大火主要烧毁的是吴府的主建筑群,基本上就是吴文安公一家人所住的区域,仆从们的住所、依附吴家的亲友门生的住所,还有花园一带,其实都只是受到波及,但不曾被烧毁。然而大火之后,孙家派人对吴家周边地区进行了清扫,别说是依附吴家的亲友门生与吴家的仆从了,就连早已离开吴家的放良旧仆都没逃过去。那一片宅院早已空了,连着花园都被荒废,房屋破损,杂草丛生。
谢文载亲眼见到有野猫从废宅里跑出来,也听到废墟里有些可疑的声音,也不敢靠近。他不确定里头是否无人,反正,吴家遗孤即使有心要回到故居,不经过重新翻修,也没法住人。
三位老人想象着那个场景,都不约而同地叹起气来。
陆栢年低声道:“那一带的街道,只怕也冷清得很。嘉树从京城回长安时,不是曾经跟我们说过,他曾回到父母过去租住的地方看,只见到街上无人,一片冷清,附近的人家能搬的都搬走了,即使不能搬走,出入也很小心,从不敢大声说话,夜里更是天一黑就整条街都空了,还有人传闻说吴家旧居有鬼出没。”
当然,那所谓的鬼,恐怕是野猫野狗在捣鬼,也有可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见这片废宅尚有屋瓦墙壁可遮风挡雨,便跑来“借住”。
曹耕云问:“老谢,你时常往陶南山那儿去,可听说吴家兄妹在何处?我们离开长安前,他们就已经先一步出发进京了,只说会隐藏行踪,直到大行皇帝有旨意下来,才会公开露面。如今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吧?也不知道在何处?是否回过故居?”
谢文载打听过这件事:“他们上个月就到京城了,比我们还早两天,只是一直住在承恩侯府里,不曾对外声张。陶南山说,大行皇帝生前不肯见他们,但留下了遗旨,给他们赐婚,还把吴家旧居以及产业尽数赐还。只是如今正值国丧,他们也没功夫理会别的,仍旧寄居承恩侯府,等过些时候新君登基大典结束,他们再回故居看看,商量要如何整修房屋。”
这可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吴家兄妹手里没什么银子,这些年全靠周家供给。如今虽然大行皇帝赐还了旧居与产业,但旧居只是一片废墟,产业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一时半会儿未必能筹措到多少银两。而吴家旧居占地这么大,没有万儿八千,根本整修不起来。就算真有万儿八千,考虑到吴珂、吴琼都到了婚嫁的年纪,为了日后嫁娶、生活上的花销,只怕也舍不得将钱全都花在翻修宅子上。
反正吴家只剩兄妹二人,等吴琼出嫁,吴珂一个人又能住多大的宅子?能把主宅正院修起来,就差不多了。
“真可惜呀。”曹耕云咂巴咂巴嘴,“那么大一片地呢!离贡院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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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在明时坊拥有一大片土地。他家的府第不是御赐的,而是祖传的私宅。因此,在被焚毁多年后的今日,吴府依然是一片废墟,无人占据此地,哪怕此处位置极佳,面积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