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文刚往前走了没多远,忽然身后有个人靠上前来,轻轻地一拍他的肩膀——
李修文下意识回头,就见刚才在船上碰到的那个大黄牙,哈着腰,冲他一笑:“在下黄淳梁,道上的人,都叫我老黄!”
老黄?李修文一乐,怎么跟他小时候家里的那条老狗一个名字。
不过,这人倒是不讨厌,虽然牙黄了点,可嘴不臭。
不像他身后的那个马脸,老是黑着个脸,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李修文微微抬起头上的斗笠,一拱手,“在下李二蛋,不知老人家(有何贵干)?”
老黄嘿嘿一笑,递上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
“小哥不同凡人,今日有缘结识,三生有幸,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日后有用的到的地方,皆可来莲花城黄记当铺报我名号,老朽定当竭尽相助!”
说完,不等李修文说什么,那老黄就拄着棍子跟那个怀里抱刀的大长脸离开了。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李修文愣愣地站在原地。
袁若兰从李修文手里拿过那白玉,喃喃道:“莲花城的人,可不轻易巴结人。”
“哦,是么?”李修文来了兴致,“这莲花城是什么地方?”
袁若兰道:“这大梦谷,两湾两城一峡峰,而这莲花城是距离大金宫最近的地方,凡是能在这地开当铺的,在大梦谷里,都绝非等闲之辈!”
“哦。”李修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追问道:“这大金宫又是什么地方?”
袁若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大金宫,就是白皮鬼的寝宫。”
“寝宫?”李修文一脸诧异,“这不是只有古代的皇帝,才能用的词么,怎么它……”
“在这,白皮鬼,就是皇帝,万鬼之上,长寿无疆!”袁若兰严肃地道。
听到这,李修文一愣,“你是说白皮鬼,还活着?”
“当然了!”袁若兰恳切地道。
李修文想起师父前不久刚跟他讲过的白眉道人怒斩白皮鬼的事。
按照师父的说法,白皮鬼已经死了,可袁若兰怎么会说白皮鬼还活着呢?
难不成,她不知道这件事?
见他不说话,袁若兰看着他,微微一笑,“你是不是想说白眉道人怒斩白皮鬼的事?”
一听这话,李修文眼睛瞪得如牛蛋一般大,“你怎么知道?”
“哼!”袁若兰嗤鼻一笑,“这是你师父告诉你的吧?”
听到这话,李修文就更加吃惊了——
“你师父是不是还告诉你,说白眉道人,将白皮鬼封印在那把黑龙剑里了?”
“……!?”
袁若兰一笑,“如果我说,白眉道人当年杀死的,只是一个傀儡,你信么?”
“什么?!”李修文万分震惊,“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袁若兰看着被蒙在鼓里的李修文,不忍道:“你师父当然不会告诉你,白眉道人当年浴血一战,只杀死了一个替身,还白白打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李修文突然发现袁若兰身上,竟然会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立时,心里的戒备,就竖了起来。
袁若兰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正是跟白皮鬼有关,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就是因为,我父亲的失踪,跟白皮鬼有着直接的关系,我一直在追查这件事。”
袁若兰对李修文并没有敌意,她不希望他们之间产生芥蒂。
她拉住李修文的手,恳切道,“修文,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说,但我想告诉你,只能告诉你,此行的目的,日后时机成熟,我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好么?”
看着袁若兰诚恳地样子,李修文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就放下了戒备,“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
袁若兰没说话,拉住李修文的手,摇了摇头,“没事。”
“哎,你师父呢?”就在这时,李修文才恍然,树精没有跟上来。
“放心,我师父,后面会跟上来的!”
也是,那树精本非善类,加上她好像跟这大梦谷里的人(鬼仆)有着什么关系,她应该是不会有事的。
两人越往里走,各种奇奇怪怪的人,不,准确地说,只有一部分是人,而其他的,则全都不是人。
它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俩,这让李修文很不舒服。
这里,只能用它们来代称,因为,这些家伙有的兽面人身,有的人脸兽身,而有的,你甚至都辨识不来那是什么东西。
袁若兰告诉李修文不用搭理他们,等过了春秋大门界碑就好了。
走了大概不足一公里,前面就出现了一个三门七楼的石门楼。
这门楼,全石仿木结构,亭阁式斗拱建筑,飞檐翅角,三门四柱,高两丈多,宽近两丈,威武气派,高大雄伟。
最中间的石门上方,刻着“春秋大梦谷”五个繁体红字,下面两个石柱上,有一幅对联——
春秋大梦永不醒,老向江头唤客新。
整座牌坊上方的空白处,刻有“土王巡游”、“渔樵耕读”、“云吞雨雾”、“哪吒闹海”、“槐荫送子”等浮雕图案。
正面两角有浮雕象鼻对峙,两侧基石柱各有撑鼓,石柱两侧配有石狮。
看得出,这石牌楼花了心思。
李修文正打算进去,袁若兰一把拉住了他,“天地万物人最大,我们得走中间!”
“还有这说法?”李修文一愣。
袁若兰点点头,“这是大梦谷的规矩,精怪走左边,邪祟走右侧,人走中间,如果走错,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
“这么严重?!”
李修文吓得赶紧把迈进那左门半步的腿拔了出来,跟袁若兰从最中间的大门走了进去。
没想到,站在那石门楼外,看里面,黑黢黢的,啥都没有,可当李修文一脚踏进那门,眼前的一切就都有了色彩!
一条绵延无尽头的山谷,灯光通亮,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房舍,依山而建。
耳边很快,也有了声音,各路人影,起起伏伏,在李修文的眼前萦绕。
还有各种妖娆的女子,拿着小团扇,时而两两挽着,对着李修文戏笑,时而大胆上前,欲邀李修文一道玩耍,不过,最后都被袁若兰给赶走了。
对此,李修文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袁若兰是在变相地保护他。
“进了大梦谷,就不能再穿这红色黑斑袍了,走,我们去换件衣服!”
说着,袁若兰就拉着李修文进了一家绸缎铺。
老板西装革履的往那一站——
不等老板迎上来,袁若兰就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里裁缝号称“鬼手”,不过片刻的工夫,就给袁若兰做好了衣服。
等到她穿好出来,李修文都愣住了——
袁若兰高梳云髻,一身大红色把长裙,垂到地面。
两条胳膊弯处,搭着一条黄色的金纱披肩,纤细迷人。
上身胸前的透明纱衣,看得李修文血脉喷张。
原本袁若兰就已经很好看了,现在胭脂微涂,耳挂银坠,唇红齿白,微微一笑,朱唇微启间,看得人直心驰神荡。
见李修文看得着迷,袁若兰笑着赶紧将他推进了帘子后,不一会,李修文也出来了——
他一身靛蓝色的绫缎袍子,外加蜜合色绸杭直?,青簪束发(头发已变长),面如冠玉,气质脱俗,灰绸包裹着长剑,拿在手里,往那一立,还颇具几分侠客味道。
袁若兰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才微微吐出两个字,“挺好!”
临走前,袁若兰拿出树精的金丝楠木腰牌,没付钱,老板就笑呵呵地将两人送出了门,还说让下次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