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烛的话语令林向北三人瞠目结舌。“世间竟有长生之术?那岂非仅存于传说之中?”
狄毅低语,仍心有余悸,毕竟苗疆之主先前的威势让他至今难忘。
林向北摇头,即便小说中的长生,也大多如镜花水月,难觅真实。然而,裘烛似乎听见了他的嘀咕,苦笑道:“此言甚是。长生之梦太过缥缈,无人会轻易相信。然而百年前的我,却深陷其中,坚信不疑……”
见林向北、鱼婆婆和狄毅不再言语,裘烛继续说道:“百年前,我与扎素研读祖先遗留的古卷,希冀提升苗寨的蛊术,以抵御森林中的邪祟与匪徒,保佑百姓安宁富饶。
不料,一次偶然,我们在古籍中揭示了长生蛊的秘密。对于怀揣野心的人来说,长生的诱惑无以复加,即使黄帝亦无法抗拒,何况我?
我旋即沉迷其中。扎素身为大祭司,同样渴望得到长生蛊,但他身份低于我,苗寨中的支持者亦不及我,因此他选择暂时忍耐,对我展示出对长生蛊的淡然,让我松懈。
这段时间,我日夜研读古卷,探索蛊术,寻求唤醒这因涅盘失败而石化之长生蛊的方法。而大祭司扎素则开始接手我的职责,笼络人心,原先支持我的族人逐渐成为他的亲信。
那时,我的心中唯有长生蛊,对此毫不在意。为掩人耳目,我接受了治疗小鱼奇异病症的任务。”
长久未语的苗疆之主裘烛,在短暂的适应后,口齿渐清,话语间充满了历史的厚重。
他暂停了话语,低语道,“实情是,炎鳞妖蛊一直在我手中。我没有一开始就用它治愈小鱼,因为我必须以治疗小鱼为借口,深入探索那些禁忌的巫虫秘术。否则,寨中其他人定会产生疑虑与不满。终于,不懈的努力有了回报。
我钻研无数古籍,尝试了成千上万的法门,终于揭示了真相:那曾涅盘失败、化为石像的永生巫虫,如果能经受万人血池的洗礼,或许能再次涅盘重生。到那时,若以这永生巫虫为生命之蛊,便可获得不死之身……”
“因此,你打算牺牲整个苗寨的村民,只为重启这永生巫虫的涅盘?”
鱼婆婆拭去泪水,面容冷硬地问道。
苗王裘烛并未否认,只是轻轻点头,“当时我的思绪被永生巫虫填满,我已深陷迷途。为了使村民们信任我,推动计划的进展,我决定先治愈你的疾病。至少,这能让我在村民心中树立良好形象,有利于后续行动。所以我借助炎鳞妖蛊消除了你的冰寒之疾。
但我未曾料到,扎素如此深藏不露,趁我力竭时从背后突袭。随后,她夺走了永生巫虫——也就是那个虫牙戒。”
裘烛缓缓叙述。
此刻,现场的气氛变得诡异至极。
无论是林向北还是鱼婆婆,脸上都流露出一丝不悦。
这最后的真相,与他们之前的设想相去甚远。
“幸运的是,扎素不知晓万人血池能够唤醒永生巫虫。
她没有取我性命,只是割断了我的肌腱,将我囚禁于祭祀祠堂的地牢。她逼迫我说出唤醒永生巫虫的方法,甚至在我身上施展各种巫虫术,包括我们祖先遗留的禁忌之术……傀儡尸蛊!”
鱼婆婆颤抖了一下。
这三个字的含义,她再清楚不过。
傀儡尸蛊,早已超出了人类的界限。
确切地说,它们是行走的死尸。
“然而,炼制傀儡尸蛊并非易事,短则十几载,长则数十载。最终,我无法忍受这非人的折磨,向扎素透露了唤醒永生巫虫的法门。和我一样,扎素也是个狂热之人,否则她不会隐藏这么久,直到我因救小鱼而虚弱时才露出真面目。她的手段和我如出一辙,也想利用村民的生命来创造万人血池。
然而,天理昭彰,扎素受到了报应。还未及实施万人血池的仪式,她便因病去世。随后,她将虫牙戒传给了弟子红娘子,红娘子遵循扎素的遗志,继续筹备万人血池。然而不久后,就传来了虫牙戒失踪的消息……”
裘烛轻声低语,目光聚焦于林向北手指上那枚萦绕神秘气息的虫牙戒,“真是出乎意料,这枚虫牙戒,历经曲折,竟落入了你之手!”
林向北稍作停顿,叙述了如何从红浑天手中夺取这枚虫牙戒的奇遇。
裘烛这才如梦初醒。
“看来,天命如此,庇佑我苗疆之地。若非红娘子之子红浑天盗走虫牙戒,真待到红娘子开启万人血池,苗疆子民恐将遭殃……”
鱼婆婆静默无声,内心深受震撼。尤其是苗王裘烛,在她心中一直是无比崇高的象征,如今却因野心堕落至此。
林向北也轻轻叹息,一切皆由贪婪所引发。
“虫牙戒失落,红娘子也随之病倒,最终忧郁离世,将使命交付白幽。经扎素与红娘子的祭炼,我这具傀尸蛊眼见就要大功告成。白幽闻听小鱼要揭露扎素当年杀我之事,岂能容忍其破坏他的计划?所以他派遣众多刺客,欲封小鱼之口……” 裘烛缓缓述说。
“这些,白幽在祭祠地牢中亲口对我言明,甚至为了万无一失,他还以傀尸蛊之法炼制了四只黑皮猫。在他眼中,一旦傀尸蛊成形,寻得长生蛊,布置好万人血池,便能实现师傅红娘子与师尊扎素的遗愿……”
“人算不如天算,他遇上了你们!” 裘烛缓缓道,干枯的面庞上泛起苦涩的笑意。
林向北微皱眉头,所有事情似乎串连了起来。然而还有一疑问。
林向北突然想到,“那么,为何当白幽即将揭露虫牙戒时,你会操纵黑皮猫来灭口?”
裘烛略作停顿,目光投向虫牙戒,“那时我心智迷乱,仅感受到虫牙戒的气息。深藏心底百年的贪婪之欲复苏,我渴望重夺虫牙戒,完成百年前未竟的夙愿……”
“因此,我不愿白幽泄露一切,我必须灭口。但随后,是小鱼的秽土堵住了我的嘴,秽土混杂的药粉抑制了我体内的蛊毒。”
仿佛顾虑林向北和狄毅不解,他解释道,“实际上,蛊术就是借助蛊毒操纵蛊物神经,从而控制其行为的技术。蛊毒受抑,这种操纵和麻痹自然消退。秽土压制了我体内的蛊毒,同时也粉碎了我百年的执着。当我看到百年前因完成阴谋而无意救下的小女孩,为了报答我,默默坚守百年的那一刻……
我深陷沉思,才惊觉,一百年前的抉择,是多么的错谬!"
鱼婆婆听见,内心犹如被荆棘撕扯。
这样的收场,竟找不到一个真正的胜利者。
无论是她,裘烛,红莲女巫,白幽法师,还是苗岭部落……全部败北。
"如今我离去,无憾矣……"
裘烛躺在污秽的土地上,"我能感到这污秽之地不仅镇压了我体内的诅咒之虫,更腐蚀了我的五脏六腑。
刚才我不让你们解开束缚,是害怕……在虫牙戒的诱惑下,那诅咒会卷土重来,掌控我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