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周霜是个事儿妈

京城里的文人雅士,多都是朋友,最不济也都是个眼熟,寻常好在青楼摆酒,你拉扯我,我拉扯他便认识了。

其中的例外是周霜,若不是白晟强拉,周霜这辈子大概都不会踏足青楼,所以要请他,也只得请在外面。

做东的是金长天,金长天宅子里安静后,人心情也大好了,而周霜刚从城外画庐返京,便想着要安排相聚一番,正好谈些生意,就把喝酒饮茶的地点定在玉还楼。

宴请前一日,金长天再一次去了玉还楼,叮嘱了又叮嘱,泡茶的水一定要半夜从山上背下来,糟卤得要太仓的,松瓤卷酥的鹅油也要明日现取,周公子嘴刁,弄虚作假一下就尝得出。

掌柜拍着大腿,“哎呦,我的爷,怎么不早说请的是周公子!”说着话,忙不迭知会小二去王员外府上约好明日取芍药花,又命人把二楼雅间里里外外扫了一遍,严阵以待。

周霜是一个要风度有风度,要派头有派头,要才智有才智,要气魄有气魄的人,这般人品浩荡,本应成为人人争相交好的对象,可惜不是,论京中被人趋避不及的人,周霜可以排第一号,无他,实在是太矫情,又长了一张得理不饶人的嘴,说出来的话不是话,是扔出来的飞刀,伤得人体无完肤。

翌日正午,周霜一脸寒色的出现在了玉还楼,进门前轻慢地扫了一圈,门把手上的汗渍,小二身上的油渍,柜台上的污渍,纤毫毕现地纳进了眼皮子,又为楼里的食客体味蹙了下眉,从旁小厮长岭立即递上熏过的帕子来,周霜这才不耐烦地掩了口鼻直奔二楼。

临窗的雅间已打扫得干干净净,窗口放只描金的牡丹富贵瓶,插了些芍药、紫藤,周霜溜了一眼,老大不乐意地挥了挥手,对金长天道:“拿下去,俗得碍眼。”

金长天瞪了小二一眼,“还不搬?”

一屋子人动起来,搬花的,撤画的,眨眼的功夫,华贵典雅的雅座撤得只剩下桌椅板凳,形单影只。

“怎么样,如此空旷,是否还合周兄心意?”金长天搓着手,笑意中满是曲意逢迎。

周霜依旧用帕子掩着口鼻,对金长天的讨好不置一词,自半垂的眼皮子底下放出的寒光在椅子上梭巡了一个来回,长岭麻利地拿出帕子来,在椅子上掸了三掸,周霜方才落座。

看他还肯坐,金长天便松了一口大气。

“这水……”

“半夜从山上取的。”

“取早了,不是卯时之水。”

“……”

“这糟卤……”

“太仓的。”

“不是德胜家的。”

“……”

“这卷酥……”

“今日才取的鹅油。”

“不是鹅油,是松子不新鲜了。”

“……”

老实说,金长天觉得自己这顿饭着实是自讨苦吃。

一餐饭吃了半个时辰,周霜吃得不痛快,自然也不谈正事,让掌柜的把剩菜剩饭用油纸包好了,吩咐长岭带回去喂狗,眼见周霜都要走出门去了,金长天实在等不了,拉住了周霜的袖子,苦苦哀求:“周兄,六王前几日来找我了,说想要一张猎鹰图挂在书房里……”

“最近日头太烈,不想作画。”周霜睇过一眼,冷腔冷调地道,“何况,我不喜欢画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