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程太师叹叹气,穷人的孩子,命如蝼蚁,“太医院怎么说?”
“现在皇上已经不让太医院请脉了,只信国师和那群方士,前几日安排了刘大人趁着皇上在清宁宫的时候为太后请脉,碍着太后的面子把了把脉,据说脉象羸弱,有虚邪之气,可能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皇上身子不行了,这已经不再是秘密,宫里宫外那么多眼睛盯着,没有一个是好心,不是担心他死不死,而是什么时候死——号称天之骄子,全民爱戴,不过都是别人嘴上说说罢了,终了还是矜寡孤独,争的是那把椅子,夺的是身后权利。
“这次苏家是苏老爷子出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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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锡圭应了一声,也不再说话,有时候他也不明白自己的祖父——程家的主心骨到底是老糊涂了还是老成精了。当初程家在李皇后和陈贵妃处两边下注就是他的决定,大哥和自己一人一边,有些年还没走出府去,双方就斗得死去活来,现在皇后不行了,大哥在家中也没了威势,对程家何尝不是一种伤害?而苏家……程锡圭长叹一口气,苏家的老爷子因常年征战落下了旧疾,早就不问世事多年,何缘非要出山?旧时代的人无论再强,都是要烟消云散的,何苦还把持着这如火如荼的战场呢?
“你请一请世子,你祖父和苏老太爷想见见他。”
“是。”
“现在皇上每隔几天就要宣六王和世子入宫,算是头里打个铺垫了,很多人大概也看清了形势,前阵子御史台有人上书,是世子安排的吗?”
“不是。”这件事程锡圭已经查过了,也问过周霜,上书的人姓冯,原是李宣一党,应该是受了皇后的指使。这么多年了,惠帝对立太子一事一直忌讳莫深,最讨厌臣子指手画脚,李皇后让此人上书,大概是想让皇上恼羞成怒,进而迁怒周霜。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皇上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竟然未曾迁怒周霜,只是将这姓冯贬到了苦寒之地。
程锡圭想起周霜谈起此事时的神态,风轻云淡的,只是闲闲散散地说:“横竖这姓冯的也不能留在京中,他愿意犯傻我不拦着,折子上那几句胆大包天的话,是我专门找人托梦给他的——”
周霜早就算到了这件事并不会引火烧身,反而借皇帝的手发落了此人,在奏章中,程锡圭惊讶于冯大人的大胆直言,竟然说天下以一姓为尊,却也有远近亲疏,既有皇子在侧,又抬爱周霜,会酿成前朝兄弟阋墙的内乱之争。
原来是周霜的“神来之笔”。
以陈贵妃的性情,冯大人说了这样的话,没杖毙在英华门前真是出人意料,定然是有人从中说项。程锡圭问周霜时,周霜不疼不痒地话将茬到了别处,“李宣出事时,我对冯大人有把柄在握,且派人警告过他,但他依旧出门去通知李宣,偌大的御史台,那夜出门的,只有他一个,他是有几分义气和骨气的,死了也可惜。”
程锡圭想到此处,忍不住微微翘唇笑了。
“老二,想要长久地做个贤臣,懂得的第一句话,就是伴君如伴虎。”程太师不失时机地提醒,“再要好,他也是君。”
“是,儿子受教。”
“世子聪慧,是幸事也可能是不幸——”程太师道:“冬天要来了。”
“是,有些花儿也要败了。”
“让花匠收拾收拾吧,来年还有新出芽的,不遗憾。”
“是。”
程锡圭耽搁了一些时日,才去约了周霜,越是到了紧要关头,越是有些细节要一一对清,周霜是个细致人,程锡圭竟也惧怕被他冷不丁问住了。
“你这是带我去哪里?”周霜上了车,这才问道。
程锡圭却没有回答,只对陈传笺拱拱手道:“见法师康泰,也可放心了。”
陈传笺规规矩矩地回道:“不敢劳程大人挂怀,只是一些小伤罢了。”
两人一来一回,周霜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瞧了,他有些不耐烦地道:“这是去哪儿?”
“去见两位长者。”
“两位?”周霜微微挑眉,“莫不是去见你家的老头子和苏家的老头子?”
程锡圭清清嗓子,“虽然是老头子,但还请世子口下留情,不要当面称呼人家老头子,毕竟老骥伏枥,志在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