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造化弄人,还没到非卿不娶的岁数上,皇后和太子就因为一场疫病一命呜呼,太后则在此时极服帖地安慰了父皇的丧气丧子之痛,从贵人跃升至贵妃,惠帝与六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俩兄弟居然也能扶摇直上九万里,惠帝摇身一变成了太子,慢慢也就和靖王淡了,淡的如同点头之交,往日的喜乐不过是眨了个眼就烟消云散。
据说,指婚的时候,惠帝一点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那天下午,六王一直在集贤殿门口等着,等到天色昏黄,自己的皇兄在太傅的陪伴下出来,他冒冒失失地上前去,行了个礼,吞吞吐吐地道:“皇兄,臣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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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太傅便先告退了,兄弟俩前后走着,谁都不愿先说话,许久之后,惠帝道:“你是来问我,为什么答应了父皇的指婚吗?”
六王嗫嚅着道:“是,靖王哥哥他——”
“是。”惠帝转过身来,英俊的面容上隐藏了几分讥讽的笑意,“我知道他爱慕婉清,可是我需要李家的支持,我不想一辈子都压在林家下面。”
那是第一次,权力向自己展开了冷酷无情的一面。
“女人,哪里都有,靖王没了婉清,他可以再找一个,可我不行,如果没有李家,我就是林家一辈子的傀儡!”
“可是,可是林娘娘对我们……”
“因为她没有孩子,想要在深宫中立足,就得有孩子,我们只是她的本钱!”惠帝轻蔑地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管了,当好你的皇子就行。”
皇兄走了,夕阳下,六王的身子单薄却坚定。
后来,六王也去看了靖王,酩酊大醉,大概已是哭够了,再没有掉一滴泪下来,只是哀伤地道:“我何苦生在帝王家?”
不知道李婉清经历了怎样的痛,反正她变成被人膜拜的皇后,偶尔家宴上见过几次,如同是去了水分的花儿,从里到外都透着衰败的神色,只是遇到靖王的时候,眼神会游离涣散。
再后来,靖王大婚,有了孩子,去了边疆。
再再后来,皇后得了太子,也逐渐地活泛起来。
人生就是这样,一段情再要死要活,也会过去。如同长途跋涉,总有一个又一个的停靠点来休息,然后重新上路。
“其实有时候,我很同情他们。”六王仰头望着身边的周霜,他下巴圆润,但五官轮廓分明,在阴沉天空的映衬下,显得神色忧郁,张扬的性子中反而透出深沉来,“你能遇到陈法师,是你的幸运。”
“也许靖王这数十年来也在等待着这一天:为李婉清战死。”
“也许吧。”
“以后要有办法,将此二人合葬在一处,哪怕只是一口薄棺,大概也能圆了他们的夙愿。”
六王一愣,肃然道:“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