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幽州,就不得不提一句公孙度①。
彼时汉室将颓,中原大乱,唯时任益州牧的刘焉、交趾太守的士燮和辽东太守的公孙度三人治下,算是片能容士子们避祸的乐土。
投奔公孙度的,除了有管宁、邴原、王烈等,更连太史慈都曾避祸于辽东。
由此可见,最终自立为辽东侯、平州牧的公孙度,其统治下的辽东政权与汉末诸国的割据程度,已无异于独立一国。
三国鼎立之际,哪怕是隔着曹魏的孙吴也曾遣使公孙度,妄图拉拢以夹击曹魏。
可公孙度是个妙人。
曹魏来使我答应曹魏,孙吴来使我答应孙吴,季汉来使更是要作大汉最后忠臣的形貌,大肆为汉痛哭流涕一番,声称要为大汉死守边疆流尽最后一滴血!
三国来使也不是空手。
收了三国大笔“赏赐”的公孙度,转头就把这些浮财换成军需,一面防着曹魏真的陈兵幽州,一面联姻愿意内附的夫馀国,一面把妄图染指玄菟郡的高句丽打成了乖孙子。
公孙度能在史书上得一句:“辽土之不坏,实度是赖。”②,倒也名副其实。
而公孙度其人最妙就妙在,哪怕他东伐高句丽、西征乌丸,威震海外;哪怕他收取东莱各县,“郊祀天地,藉田,治兵,乘鸾路,九旒,旄头羽骑”②,俨然一副皇帝做派,他就是不登基。
虽然公孙度死后儿子继任,也难免步了曹操的后尘——不肖孙子公孙渊自立为燕王,建年号绍汉,并置百官有司,给公孙度追封了个太祖。
结果登基不到十年就被司马懿灭了国。
幸而公孙渊赶上了曹叡夷司马氏三族千人,自毁“国柱”。
得益于被灭国之前为得到外援,曾经再次称臣于孙吴,在魏汉最动荡的时期苟了几年的公孙渊,借着孙吴在魏汉的内奸助力,趁着魏汉坍塌之际,逃回了幽州。
此后公孙渊缩在幽州,一边收拢旧部,一边观望中原大地合为魏吴二国后,又分成六国再聚为楚蜀吴晋四国。
当然,萦芯出生几十年之前公孙渊就寿终正寝了,后面几十年都是他那些不安分的儿子、孙子一边争权夺利一边替他看的。
到如今,幽州依然姓公孙,但是境内也有许多大族崛起。孙铄的新内史祖约就是幽州大族范阳遒县祖氏出身。
由祖约能到东吴的都城做六百石正官来看,被灭国后再未曾称帝的幽州公孙氏子孙已经明白了高祖公孙度绝不明面上称帝的“良苦用心”。
只要幽州的公孙氏不称帝,他们就能以“归附”这一个筹码,在东吴攻幽州时倒向桓楚,在桓楚伸手幽州时倒向东吴。
就算这招儿玩儿多了,被投靠的桓楚或者东吴不再愿意伸手,幽州还能求助南晋。
幽州“摇摆”于三国之间几十年,导致到现在四国的舆图上,亲桓楚的把幽州划分为桓楚的地界,亲东吴的把幽州划分为东吴的地界,就连隔着东吴的南晋帝陛下的舆图上,幽州都是南晋的飞地。
三大之间难为小。
公孙度玄孙公孙常的血脉中的,奋勇已经淡薄,如今一心吃喝玩乐。
反正幽州上下只要保证能持续的压榨东胡、高句丽、鲜卑、乌丸等地夷民,用以供奉东吴、桓楚,直到华夏一统那天到来时,只需纳头便拜,以公孙氏为首的幽州各大士族肯定能继续繁盛下去。
所以,张弁说为了防御幽州,青州军不能擅动的话,不止吕境,连孙钊都不能苟同。
孙钊出生时,幽州就是现在这个软塌塌的死样子,但是孙瑾践祚时,幽州上一任统治者是敢给他下绊子的。
因此孙瑾非常认可张弁的意思,直接拍板:“青州军不能动。”
现在大吴并州、兖州、徐州三线作战,青州军不能动,宿卫皇城的虎贲军更不能动,那么能动的也就只有一处了。
“冀州军本就分防并州了,何况远水解不了近渴。”孙钊与父皇摆事实讲道理。
“不急。”孙瑾幽幽道,“等徐州都督和徐州牧的军报到了再议。”
孙钊心头一梗,虽然理智上知道父皇说的才是为帝应对战事的正解,可就是心疼师妹兄长挣命争到的一点先机。
虽然这先机因为军递往来已经稀释得几乎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