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纠缠,不止纠缠

华汐和沫沫头抵着头喝着汤,他们的头发搅缠在了一起,华汐用力顶上去轻轻摇晃着脑门儿把自己的头发和沫沫的揉在一起。

沫沫的身子酸臭了,他的头发散发着苦臭,那味道夹杂着魔兽的血腥气还有着汗臭和海浪的咸涩味儿。华汐爱这味道,这让他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它让华汐感觉到了某种沉甸甸的平静,就像他每次击杀敌首时一样,残酷的血腥气还有那近似于死亡的腐臭一次次告诉他:"好了,一切都会更好的!"

可是,眼前被这苦涩和腐臭包裹着的是自己的儿子,华汐终究还是伤感了。他不想催促他去洗澡,不想,哪怕三十天不洗呢,哪怕一年不洗呢,又怎么样?只要儿子是好着的,一切便都是好的。他忽然想到"老来得子"四个字,想到了阿柄的《喜洋洋》,似乎溺爱成了汹涌澎湃的本能,而这爱足够宽广足够厚重,让他不再迷失或怅惘。

"谢谢你,巫祖,你给了我沫沫这样一个儿子。"华汐在心底呢喃着不禁想,如果巫祖不再回来,自己也不会再孤单了吧?真的就不再孤单了吗?华汐苦笑了一下又疑惑了起来,他的犹疑沉思全被沫沫看进了心里。

"我……我吃好了,我想去洗个澡!"沫沫犹疑着说道。

"我们一起,要不要?"华汐问道。

"嗯,好!我先去去身上的臭味儿你再进去吧,而且,房间里也需要通通风了。"曹沫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儿,这样才有人的味儿。我们这就一块儿洗,洗完了爸爸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讲,只怕是这一夜都会睡不着。"华汐对沫沫说。

鬼谷的故事有千千万,若要讲完它,怕是需要常人的一生。华汐会跟沫沫怎样讲述这些呢?他又要讲些什么呢?多年的演艺生涯让他有了极深的感染力,也许讲得声情并茂些沫沫会笑吧,他多么想看着儿子笑啊,可华汐知道他们来不及,来不及那样子。华汐按了键叫虎宝上来擦了擦嘴便拉了沫沫的手去泡澡。

在不远处的海岛上,亦炎正玩得酣畅淋漓。他的怨愤全部爆发了出来,这些怨愤有对他爸爸的,也有对华汐这只大白熊的,而更多的是他对这个世道和自己的。

亦炎知道华汐想干什么,华汐也已经说的很直白,要么死在这里,要么打出去,要么认祖归宗,总之,若还想留点儿自己的尊严和自由,身上的本事就得都撒出去,这是华汐要的,他也便真的给了。

"你们玩你们的,我只是我!亦炎,一个没妈的孩子!连名字都只是你们的笑话罢了。"亦炎的心里很愤懑。

华汐猜着亦炎会这么想却不敢完全确定自己的判断。毕竟亦炎还是有很多路可以走的,比如喊魔帝来救他。但这个他也不能确定,亦炎的横冲直撞也许就是因为他比华汐更了解他的父亲。这一切就像一团迷雾,华汐只能默默等待着有一盏灯亮起,又有一盏灯亮起,才能看清这迷雾里的层层迷宫。

与魔帝缠斗了几千年了,华汐总觉得是自己败下了阵来,即便那魔头已经在自己的剑下等死,华汐已经赢了,他仍会有这样的感伤。华汐总是会放过他,他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这是因为魔帝的魅惑之术吗?或者是自己太过善良了?越是不解他便越是想放了他。魔界已经在魔帝的呼声里长大了,而且还长到了华汐力有不济的强大。可这个困惑仍折磨着他,或许是他想探求它的答案吧,这答案对华汐来说是沉重的也是重要的。即便他不确定或者是完全没有把握,若剑锋下瑟瑟发抖的是自己,魔帝是否也会放过自己,即便他已经不确定他是否还可以打得赢,他也不曾后悔自己有过的抉择。

亦炎是不知道这些的,沫沫或许能从华汐口中听到父亲展露自己这样的心结,或者沫沫自己会在某个节点猜测到华汐的这些忧伤和纠结,这就是思虑外放和内收的差别。曹沫是一个分秒间就会在脑子里过滤一切细微疑点并得出准确结论的孩子,他比亦炎足足苍老了一千一百年,也比亦炎多了更多的思虑和周全,他有更沉静恬淡的生活观。当然他比他的父亲华汐是要小一些,而且他总也以为自己还是个小孩子。

亦炎是背负了魔帝交给他的任务来到龙庙的,临行前他听到了父亲轻吟而出的三个字:"毁了它!"可是,亦炎忽然感觉自己可能完成不了它,最令人不安的是他还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完成它。可是,这样的心念谁又会懂呢?又有谁会在乎呢?他像愤怒的野兽一样咆哮狂奔挥汗如雨,似乎只有这样这一切才可以被忘记。

华汐父子俩躺在一个被窝儿里聊了好久好久,直到天都亮了似乎还有好多话。

"所以,你想自己挣钱修一幢房子,是吗?"华汐问道。

"是的,大房子你们住就好,我可以随时回去看你们。小房子我自己修一个人住,你们也可以都住进来,只要你们开心。"沫沫憧憬着未来,他渴望着独立的世界已经不再排斥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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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从琉璃岛回来,你就跟着你舅舅到夕穴去,那里一定有你想要的。拜托了,姬沫沫!我们的穴灵就靠你们了。"华汐说道。

"是!这是我必须完成的任务,我们要做的也远远不止这一个。"沫沫的声音里有一份沉稳但更多的是期待。

"我妈妈她真的不在乎别人叫我干沫沫吗?不在乎我们心里的尴尬吗?"曹沫沉默了好久最终叹了口气。

"她可能是最在乎这个的人了,只是我们一家人都要选择不在乎,她应该是对的,姬沫沫比干沫沫的伤害力要大。我们爱她便和她一起担着,不然呢?她垮了,我的心便也死了,心里有着爱便也有了疼,可是她比我们都痛苦,我们是男人,怎么可以随意怪怨爱着我们的人呢?"华汐呆呆地看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到底有多久了,巫祖就像是坐在一层珠帘之外恍惚如梦,华汐想冲过去却总停在最后一步。而今,沫沫总横冲直撞地冲开它,那珠帘晃动间,华汐发现巫祖的身影其实是清晰的,他看见了她,她伤感又迷人让他恋恋不舍。或许巫祖本来就是清晰的,只是华汐一直不愿掀开那帘子罢了。

岛上的战斗已持续了近二十四个小时,那个该来的人也可能要来了。如果他真没有来,华汐反倒是欣慰的,至少做父亲那个人是合格的。这繁杂的家世纠缠着每一个人,他们都老了吧,老到想魂归故里。新生的神明和新生一代终将接起他们的权杖与剑戟,在未来的某一天剑戟或许已不再是彼此之间的威压和利刃,净化所有人,这是华汐的计划。

华汐希望魔界会配合他,这痴人说梦似的理想会让人以为他得了帕金森,他自己也知道它的不可思议之处,可他仍执着于这样的渴望,就像那青铜的风铃,一个孩子的巧思可以成为每一人都能听见的声音,他的渴望也会成为人人都爱上的梦想。华汐的灵性里有一份单纯和幼嫩,可他好想怀抱着它,甚至是制造它。

华汐和沫沫头抵着头喝着汤,他们的头发搅缠在了一起,华汐用力顶上去轻轻摇晃着脑门儿把自己的头发和沫沫的揉在一起。